张然举着的手放下来,轻叹一口气离开。
梅如雪守在床前,用冷水打湿布巾,覆在张元天额头上,手忙脚乱的找出太医留下的药丸,用开水化开喂张元天服下。张元天烧得太厉害了,额头上的布巾一会儿就热得发烫了,梅如雪干脆准备了两只同盆,里面注满冷水,同时浸入多条布巾,轮换着使用。
天将破晓的时候,张元天的热度终于降下去了,梅如雪探探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拿开张元天额头上的布巾扔进铜盆里,折腾了一晚上,她也累得快虚脱了,瘫在床前的椅子上,梅如雪一会儿就鼾声四起,耷拉着脑袋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然担心张元天的伤势,一晚上不敢睡着,只是在天快亮时闭目养了会儿神,外面一有动静,他就跳起来冲了出去。
客栈门外,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喘着粗气,用力的拍打着房门,嘴里大声嚷嚷着:“开门,快开门,我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张然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笑容,几步冲到门边,挥退准备开门的护卫,亲自拉开房门。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感到从没有过的亲切,自从张元天失踪后的害怕,委屈,难过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热烫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哽咽着扑到老者的怀里:“师公,你终于来了,我爹受伤了,我救不了他。”
“不哭了,不哭了,放心吧,有师公在,你爹不会有事的。”原来老者就是张元天在断肠崖下面拜的师傅,那个喜欢搞怪的老者。此时,他紧紧的抱着张然,轻轻的拍抚着他的后背,一脸的担忧心疼,哪里还有平时那个搞怪的样子。
众护卫印象中的张然,那就是恶魔的代名词,整个断肠崖下面的人,除了梅如雪和张元天,谁没有被这小子捉弄过。他平时总是一副可爱懂事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满肚子的鬼注意,让人明知道是被他捉弄了,却抓不到任何证据,只能恨得牙跟痒痒,又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倒是把自己气得吐血。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众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老者看着张然长大,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比对张元天还好。他一个人在崖下孤独那么久,突然有了张然陪着他,那种心情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因此,对张然,他倾尽了毕生的心血来疼爱教导。现在看到张然哭得那么伤心,心里一揪一揪的疼,轻轻安慰:“别怕啊,有师公在,谁都别想伤害你。来,先带师公去看看你爹。”边说着,边轻轻的擦拭着张然脸上的泪水。
许是发泄够了,也许是老者的话起了作用,让他相信张元天真的不会有事,心情渐渐平复。见众护卫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俊脸微红,张然尴尬的轻咳一声,手指着其中一间房间对老者道:“师公,我爹就在楼上,我娘正陪着他,我们上去吧。”
老者赞同的点点头:“对,先去看看那个臭小子,其它的事情等下你再告诉我。”说完,率先朝张然刚刚手指的那间房间走去。
张然十分清楚师公的医术,知道有他在,张元天是不会有事的,放下心来。想起刚才扫到的一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已没有休息好,眼睛有点花看错了。为了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回头看向刚才的地方,入眼的一幕令他嘴角抽了抽。只见和师公一起回来的护卫,正横挂在马背上,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动也不动,就像没有一丝生命力的物体。
这回,张然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绝对没有看错,对师公的所作所为既窝心又无奈,抬手招过一个护卫,吩咐:“你去把那个护卫背回房间,好好看着他,他被我师公点了穴道,要两个时辰以后才能解开,等他醒了,让厨房给他做点好吃的,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是。”那个护卫应了一声是,领命而去。
张然看了眼那个动都不能动的护卫,摇摇头,算算时间,以师公的能耐,这会儿应该已经检查完了,想上楼去看看张元天,就对剩下的护卫下令:“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一定要守好客栈,绝对不能放任何外人进来。若有差池,必定重惩!”
张然拖拉在后面,不急着上楼,并不是他不孝顺,不担心张元天,而是张元天有个怪癖,除了马面在,他不准别人看到他的身体。老者当初救过他,早就看到过了,又是他的师傅,他即使愤怒也无可奈何。张然就不同,他是儿子,张元天对他可不会客气,绝对会暴揍他一顿。小时候他不知道,有一次看到了张元天洗澡,就被他揍得鼻青脸肿,还不敢对别人说。
“是,主子。”众护卫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迅速各归各位,誓死保护各位主子的安全。张然刚才对那个护卫的吩咐,令他们感动。这是一个君权至上的社会,他们在那些主子的眼里低贱如蝼蚁,没人会在乎他们,张然刚才的话怎么能不让他们心动,热血澎湃,为主子鞠躬尽粹,死而后已?
张然满意的点点头,朝楼上张元天的房间走去。
老者检查完张元天的身体,给他全身都上药包扎,才小心的替他穿回衣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梅如雪:“丫头,把这个药丸给他服下,每隔一个时辰服一粒,十天后他就会痊愈了。”
“谢谢师傅。”梅如雪接过瓷瓶,深深的对老者鞠了一个躬。自从知道张元天已经拜了老者为师,梅如雪就跟着张元天一起喊他师傅,老者没有反对,就算是默认了此事。
老者接到张然的信,马不停蹄,不分昼夜的赶来为张元天治伤,梅如雪心中感念他的恩得,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心中的谢意,只能俗气的鞠了一躬,再加一句谢谢。
“哎呀,他是我徒弟,我救他是应该的,谢什么。”老者随意的摆摆手,自行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咕嘟”灌下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梅如雪拔开瓶塞,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喂进张元天口中。药丸很特别,遇水就化,一进入张元天嘴里就化成了液体,缓缓流进了喉咙。梅如雪见药进了张元天的肚子,放下心来,起身兑了一杯温水,一点一点的喂给他。
老者见此,诧异的看向梅如雪:“丫头,这药丸遇水则化,是不用喝水的。”
梅如雪放下茶杯,对老者笑笑:“师傅,我不是怀疑您的药。是药就有药味,他最讨厌嘴里有奇怪的味道,我喂他喝水只是为了淡去嘴里的药味。”
老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丫头还真有心,也不愧这个臭小子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不错,不错。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梅如雪挑挑眉,不知道是谁会这个时候来。
“敲什么门,还不赶紧进来。”老者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张然,抢在梅如雪出声前开口。
“吱呀”一声,张然推门进来,悄悄的吐了下舌头,尴尬的叫人:“娘,师公,我爹怎样了?”
“哼”老者冷哼一声别开头去,心內暗道:居然敢怀疑我的医术,等下再找你算账。
“你师公看过了,说你爹不会有事,十天之后就痊愈了,不用担心。”梅如雪起身,拉住张然的手,心疼的抚向他的眼圈,“傻孩子,一晚上没睡吧,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现在没事了,带着师公去你房间休息一会吧。不用担心你爹,他刚吃了药睡下了,等他醒了我去叫你。”
张然反握住梅如雪的手,一脸心疼:“娘,你都瘦了,现在有师公在,不用担心爹的安危,你也有空好好休息一下吧。”
梅如雪失笑,心里暖暖的,推着张然朝门口走去:“我知道,你快去吧。”说着,将儿子推出了房间。
“我就在然小子的房间,有事叫我就行了。”老者跟上,甩下一句话,回了张然的房间。他还有好多谜团需要张然给他解开,否则他是吃不下睡不香的。
梅如雪目送两人回房,转身关上房门。
得知张元天没事了,梅如雪放下心来,困意也随之袭来,躺在窗下的卧榻上睡了一个时辰。起来给张元天喂下一粒药丸,转身又准备躺回去,“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谁啊?”梅如雪打着哈欠,开了房门,见是云墨站在门外,睡意顿失,双眸喷火的瞪向他,怒声质问,“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伤我们伤得还不够吗?”
“不是我,我是为了思雪而来的。”云墨闭了闭眼,苦笑一下,“不要怪她,是我的错。”
梅如雪听了云墨的话,怒火翻腾,如果不是顾忌屋里的张元天,她真想痛骂云墨一顿,再狠狠的扇他一把掌,以解心中怒气。梅如雪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闭上眼睛再睁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已经如了你的意,成了你的女儿云思雪,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