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甯川见她这般难以置信的样子,问:“小主,事先是您答应得很干脆,说‘一言为定’,以您的机智和勇敢,要完成这件事情应该不难,不知小主在犹豫什么?”
“你倒是很了解我的样子,”穆晏清心中好奇,耐心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勇敢?不会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呢?”
顾甯川只是低头浅笑,说:“小主,后宫上下敢这样设计易妃且一举成功的,没有第二人。”
穆晏清站起身,深深凝视着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说:“所以……我一个不受宠的小答应,甚至连饱饭都给不了你一顿,你想跟在我身边,是想对付易妃,对吧?或者说,你的真正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易家。”
顾甯川眼中的笑意凝了一瞬,说:“您看,奴才一点没有说错,小主真的机智又勇敢。”
“为什么?”穆晏清不想继续和他扯皮,径直问:“是不是和你家里的事情有关?”
穆晏清很快就在心里数了一遍,总不会是因为易桂华想收拾秦佩英,就让顾甯川有这样的念头,那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唯有一点,结合易家都不是什么好鸟,穆晏清早就在心里有存疑。
如果说顾家曾经出卖军情致边城陷落,那么向来不出色的易廷,当时为什么能跟开挂似的一直乘胜追击?再到后来秦易两家在凯旋途中遇到伏击,秦佩英的父亲重伤,易廷却仍像是捡漏王一样,不但毫发无伤,还大放异彩,经此一役直接登上顶峰。
秦家和易家一直不对付,估计就有秦佩英同样怀疑易家的原因在里面。
顾甯川面对这么直接的提问,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和穆晏清一样,他也有一些瞬间闪过了脑海,就是昔日被几个太监合伙欺负,又不得反击暴露自己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个机灵的女子拦在前面。说她勇敢吧,那个时候也不算,几个宫人看不起她,把她吓得手都在发抖,却丝毫没有视若无睹的意思。
当时想磕头谢恩,穆晏清伸手婉拒了,怅然若失地说:“这样的日子我何曾不知道?能帮一个是一个罢了,你以后自己小心为上。”
再到后来,顾甯川跟踪鬼鬼祟祟的章丘,目睹他将那女子推下水后扬长而去,本要为了自保而装作看不见,却发现正在水里一点点往下沉的竟然就是穆晏清。顾甯川把她救上来,穆晏清昏迷前磕磕巴巴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与你无关,快走。”
她好像都不记得这些了,醒来之后就与从前截然不同。
“那你都查到什么了?”穆晏清继续问。
“小主还没回答奴才的请求。”顾甯川反问道。
穆晏清认真地说:“那我也有一个要求,你若做到了,我就答应你。”
顾甯川直了直腰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复仇,想翻案,我不阻拦,这样的复仇剧本我很喜欢。只一样,你要对我知无不言。”
顾甯川好像有些奇怪的词没有听懂,可是也不影响他理解全意,问:“小主误会了,从上回奴才就您开始,奴才什么时候不是知无不言?”
穆晏清点点头,原来,从刚醒来的那天初次见到他,他就开始想法子靠近自己。
“你有,”穆晏清一本正经地说,“去拦截周将军的人是你,你是不是和周将军说了什么,他才会如此突然决定接下皇上的赐婚?”
“奴才既然想要二位小主的恩典,自然不能空着手来。小主猜得没错,周将军的确是奴才花了一点笨功夫去劝的。有些事情,还是趁机会解决干净才好,周将军心中有情义,不论是哪边都不愿辜负,可正是这样的情义,就会导致困境重演。骁嫔娘娘也不知情,还望小主别怪奴才擅作主张。”
穆晏清也知道,这的确不能怪顾甯川,恰恰是他这么一劝,秦佩英的事情才能真正一劳永逸,“我不怪你,可日后你若是还有这样的主意,该事先告诉我一声。”
顾甯川扬起笑脸,穆晏清这显然是答应了,“奴才也不敢白白贪图小主的恩惠,小主若有事情想查个清楚明白,奴才出入方便,也可为小主略尽绵力。”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想弄清楚?”
“主子,您可是在落水之后,忘了许多事情?”
穆晏清一怔,指尖不自觉地搓着。
顾甯川把握了这点滴的不安,柔声道:“主子不必担心,奴才既然为主子效力,自然要帮主子排忧解难,主子若有想知道的,不妨让奴才去探问一二。”
穆晏清干脆坦言道:“你准备功夫做得这么充足,让我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了。那你如今都查到什么了?”
顾甯川没有犹豫,说:“回主子的话,奴才查到,当年我父亲和兄长被诬陷之前,易廷曾和敌军有信件来往。负责送信的人早已被灭了口,但天无绝人之路,奴才找到父亲当年的一位亲信的手下,他亲眼目睹易廷那些肮脏的动作。”
这贼喊捉贼的剧情,穆晏清读过,“你的意思是,有可能这根本就是易廷联手敌军栽赃你们的?”
顾甯川还没认证到这一点,只能摇着头说:“这还不确定,不过……我的确和小主想的一样。”
“这……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穆晏清一想到眼前这个孤苦伶仃的人,全家被栽赃被灭口,以残缺之身在宫里悲惨地活了这么些年,心中就不由刺痛,这比从前读剧本时的共情和入戏还让人难受多了。
“小主,后续的事情,我还要细查。易廷和易桂华心机深沉,个中缘由也不是你我二人可以猜得准的。”顾甯川抬头看了看天色,说:“时辰不早了,小主早点歇息,奴才静候小主的好消息。”
说完他就低下腰身向后撤,渐行渐远。穆晏清突然还有事情还想问他,急忙追上前,可转过拐角后,面前又是只有空荡荡的院墙和草木。
这人怎么又跑得这么快?
采莲这才跟上来,给穆晏清搭上披风,“主子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穆晏清若有所失,说:“我只是想问他,他那晚跳下水救我上来,是纯粹因为想和易妃作对,还是真的因为此前我帮过他?”
“这……奴婢不明白,这重要吗?能得小主的记挂,已经是他的福气了。”
穆晏清拢了拢披风,想想觉得这好像确实不重要,不管哪个原因,她都欠顾甯川一道救命恩情,而且后续要想办法和他搭档。可是吧,对于想揣摩这个美强惨的人设来说,这个动机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