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达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张华谨守着步步为营的准则,嘘寒问暖,却绝不过于接近,倒也没有造次。
接下来,因为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除了选种是齐达亲力亲为外,往后的事情都有做熟了的役夫动手,齐达倒也没有怎么操劳。
倒是田野山地里的野稻,如今正是开始生长的时候,所以齐达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到了这里。而张华,每每公事之余,便陪着齐达满山野的跑,有时候一去就是好几天,两人便驾着马车带着干粮歇在野外。
只是,齐达晚上歇息的时候依旧不接受别人的近身。每每有人靠近,便立时惊醒。有时候,张华逼得紧了,夜夜故意亲近,便会见到齐达半夜翻来覆去梦魇的样子。
张华有时候也忍不住嗟叹,不过他经历过齐达在京庾隐环伺在侧、而他鞭长莫及只能对月嗟叹的日子,所以耐性十足。
这样两个多月下来,齐达的试验田里断断续续的多出了百十株野稻禾,而庾隐后来送来的种子种下去的稻谷也成熟了,收获了大量种子。不过,这一回因为只是想要育种,并没有杂交的环节,所以齐达还要在西边相较干旱的试验田里进行种子试验。
而张华,终于慢慢的获得了齐达潜意识的认可。至少,偶尔的近身行为,不会再遭遇到齐达警惕的闪避乃至反击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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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交水稻的事情,到底没有那么容易。通常是,当季野生稻与占城稻杂交,然后产量突然增加,次季再种,产量便开始良莠不齐了。再往下,便几乎没有没有什么良种了。如此,齐达不说,张华在一边看着就替他气馁不已。
齐达不得已,只得在得到良种之后,反反复复的试种然后进行淘汰。为了保证种子不是因为再次的杂交而变异,每次试种不同的种子之间都得远远隔开,好在这里天气通年适宜,所以齐达便将相邻的田地之间种植的稻谷时间错开,倒也硬是被他把一百亩的土地利用得一片空地不留。
不过,也是因此,齐达几乎通年不得休息。如果不是张华坚持,还有齐又左成的挽留,齐达几乎就要搬到外边试验田边上居住去了。
在试验之外,齐达还按照出京前一年三次估计的时间,给皇帝送去最新出来的,他认为比较好的稻谷种子,每样十斤左右,保证皇帝在试种之外还有一顿吃的。
每月月中的时候,齐达会收到庾隐从京中寄来的信。信里寥寥数笔或者记录京里新近发生的趣事,或者说一些官场起落,有时候还会随信附送一些精巧的小礼物,不甚值钱,却费足心思。
张华曾经趁齐达不留意的时候偷偷翻过几回那些书信,见除了一些轶事趣闻之外,确实没有什么诋毁挑拨的话,想想庾隐那么个骄傲的人,应该也不屑于做这种小人姿态,于是也就放下不再管了。
虽然庾隐极少说到他自己的情况,然后齐达还是可以从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偶尔露出的只言片语看出庾隐现如今在京城的处境并不怎么好。
当初庾隐借着无意中齐达这里得到的消息帮助庾氏躲过了皇帝的清洗,然后挟此功与裴氏的支持,取得了庾氏内部的绝对控制权。但是,也仅止于取得而已。庾氏在野多年,凭借经商勉强维持家族不败,但是彼此之间早已离心,一个个眼底都只剩下了孔方,若不是庾隐手段高超,庾氏只怕早在皇帝初初动手的时候就死在了沙滩上。而庾隐正是乘此危机,挟大功与裴氏助力,方才获得了庾氏内部的绝对掌控权。
如今危机已过,庾隐也失却了裴氏那边的助力,甚至,裴氏为了报被迫和离之仇,还联合其他世家孤立庾隐,所以如今庾隐在庾氏内部的情况,虽不至于举步维艰,可也实在不妙。
可是,就算是猜出庾隐处境不妙又如何,齐达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拿什么脸去见庾隐。而且,对于庾隐的问题,他一个从小生长在乡下,见过的最大的家庭也不过是自己家里养的那一群以母兔为核心的百十只兔子家庭。对庾隐的那一队烂摊子,他根本给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
所以,就当做不知道吧。
每到年节的时候,齐达就给庾隐送一些这边的特产,诸如珊瑚玳瑁珍珠什么的,反正这些也花不了多少钱,然后送过去。也算是一片心意。
当然,还有田雨俊俊李度等人也不能漏下。
至于入了宫的毛颖,却是只能当她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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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是张华以交州刺史的身份,请求齐达每年把他做种子试验多出来的种子拿给当地农民试种。虽然不能留种,但是齐达试验田里出来的种子,当季的产量却是保证的。而跟着齐达的役夫全是本地人,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事情,对于齐达的种子,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不需要张华下什么告农书,只得齐达一声允许,他们立时便领了种子回家种。而他们的邻居村人之类的,也是早就听他们念叨炫耀过无数回的,所以也是半信半疑的领着种子回家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