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一下子跑过来,我们就互相握手,拼命地握了又握,把手都握痛了;我们走了三英里路,一路上他一直都在讲他的故事,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也并不见怪。他本是个有耐心的老好人,现在他乖乖地坐下,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概括起来,他的经历大致是这样:他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到英国,原以为自己有了一个难得的发财机会;他获得了“揽售权”,替高尔德和寇利扩展矿山计划的“勘测者”们出卖开采权,售价超出一百万元的部分都归他所得。他曾极力进行,凡是他所知道的线索,他都没有放过,一切正当的办法他都试过了,他所有的钱差不多已经花得精光,可是始终不曾找到一个资本家相信他的宣传,而他的“揽售权”在这个月底就要满期了。总而言之,他垮台了。后来他忽然跳起来,大声喊道:
“亨利,你能挽救我!你能挽救我,而且你是世界上唯一能挽救我的人。你肯帮忙吗?你干不干?”
“你说怎么办吧。干脆点,伙计。”
“给我一百万和我回家的旅费,我把‘揽售权’转让给你!你可别拒绝,千万要答应我!”
我当时觉得很苦恼。我几乎脱口而出地想这么说:“劳埃德,我自己也是个穷光蛋呀——确实是一钱不名,而且还负了债!”可是我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拼命咬紧牙关,极力镇定下来,直到我变得像个资本家那么冷静。然后我以生意经的沉着态度说道:
“我一定救你一把,劳埃德——”
“那么我就等于已经得救了!老天爷永远保佑你!只要我有一天……”
“让我说完吧,劳埃德。我决定帮你的忙,可不是那个帮法;因为你拼命干了一场,还冒了那么多风险,那个办法对你是不公道的。我并不需要买矿山;我可以让我的资本在伦敦这么个商业中心周转,无须搞那种事业,我在这儿就经常是这么活动的。现在我有这么一个办法:那个矿山我当然知道得很清楚,我知道它的了不起的价值,随便谁叫我赌个咒我都干。你尽管用我的名义去兜揽,在两星期之内就可以作价三百万现款卖掉,赚的钱我们俩对半分好了。”
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把他绊倒,拿绳子把他捆起来的话,他在一阵狂喜中乱蹦乱跳,简直会把家具都弄成柴火,我那儿的一切东西都会叫他捣毁了。
于是他非常快活地躺在那儿,说道:
“我可以用你的名义!你的名义——好家伙!嘿,他们会一窝蜂跑来,这些伦敦阔佬们,他们会抢购这份股权!我已经成功了,永远成功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光景,伦敦就热闹开了!我一天天都终日无所事事,光只坐在家里,对探询的来客们说:
“不错,是我叫他要你们来问我的。我知道这个人,也知道这个矿。他的人格是无可非议的,那个矿的价值比他所要求的还高得多。”同时我每天晚上都在公使家里陪波霞玩。关于矿山的事,我对她只字不提,故意留着叫她大吃一惊。我们只谈薪金,除了薪金和爱情之外,绝口不谈别的;有时候谈爱情,有时候谈薪金,有时候连爱情带薪金一起谈。嘿!公使的太太和小姐对我们的事情多么关怀,她们千方百计不叫我们受到打搅,并且让公使老在闷葫芦里,丝毫不知这个秘密,真是煞费苦心——她们这样对待我们,真是了不起!
后来到了那个月末尾,我已经在伦敦银行立了一百万元的存折,赫斯丁也有了那么多存款。我穿上最讲究的衣服,乘着车子从波特兰路那所房子门前经过,从一切情况判断,知道我那两个角色又回来了。于是我就到公使家里去接我的宝贝,再和她一道往回转,一路拼命地谈着薪金的事。她非常兴奋和着急,这种神情简直使她漂亮得要命。我说:
“亲爱的,凭你这个漂亮的模样儿,要是我提出薪金的要求,比每年三千镑少要一个钱都是罪过。”
“亨利,亨利,你别把我们毁了吧!”
“你可别担心,你只要保持那副神气就行了,一切有我。准会万事如意。”
结果是,一路上我还不得不给她打气。她老是劝我不要太大胆,她说:
“啊,请你记住,我们要是要求得太多,那就说不定根本得不到什么薪金;结果我们弄得走投无路,无法谋生,那会遭到什么结局呢?”
又是那个仆人把我们引了进去,果然那两位老先生都在家。他们看见那个仙女和我一道,当然非常惊奇,可是我说:
“这没有什么,先生们,她是我未来的伴侣和内助。”
于是我把她介绍给他们,并且直呼他们的名字。这并不使他们吃惊,因为他们知道我会查姓名住址簿。他们让我们坐下,对我很客气,并且很热心地使她解除局促不安的感觉,尽力叫她感到自在。然后我说:
“先生们,我现在准备报告了。”
“我们很高兴听,”我那位先生说,“因为现在我们可以判断我哥哥亚培尔和我打的赌谁胜谁负了。你要是给我赢了,就可以得到我的委任权以内的任何职位。那张一百万镑的钞票还在吗?”
“在这儿,先生。”我马上就把它交给他。
“我赢了!”他叫喊起来,同时在亚培尔背上拍了一下,“现在你怎么说呢,哥哥?”
“我说他的确是熬过来了,我输了两万镑。我本来是决不会相信的。”
“另外我还有些事情要报告,”我说,“话可长得很。请你们让我随后再来,把我这整个月里的经过详细地说一遍,我担保那是值得一听的。现在请你们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