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方抽出些粉嫩的绿意,枝头花朵早已含苞待放。腊梅已开到尽处,风一吹便成就一场雪。
眉目如画的杨大人着绯色一品官服站在这春。色烂漫中,直教人看花了眼。
他对着云正德皇帝一拜,正德皇帝不紧不慢地上前扶他:“杨先生不于文渊阁办公,来豹房所为何事?”
杨廷和看了江彬一眼笑得温文尔雅:“臣,来请江统帅去府上赏梅。”
江彬愣了愣,不明白这杨首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正犹豫着该如何作答,却听杨廷和又道:“酉时前定完璧归赵。”
正德皇帝盯着杨廷和看了许久,终是点头应了。
杨廷和的府邸坐落于京城北面风水极佳的好地段,屋脊瓦兽、梁栋、斗拱、檐角皆以青碧绘饰,对称的兽面锡环虎视眈眈地瞪着江彬。厅堂五间九架,门三间五架,倒是按着品官第宅制度来的。
江彬象征性地喝了口茶,便端着青花茶碗等杨廷和的下文。杨廷和却似对品茶更有兴趣,轻轻吹开上头浮着的叶,小口抿着。
江彬想起那孕妇,又想起神机营的弗朗机炮,思绪就这么飘了出去,直到杨廷和道:“江统帅可喜这景致?”
江彬望了眼亭外,零落一地的花瓣,花香犹存,枝头上却只挂着几抹凄凉的黄白。
杨廷和起身,走到梅边。伸手一折,枝桠便断在了掌心。他如孩童般,执着枝桠,在泥里写字。
一笔一划,苍劲洒脱。有什么顺着那痕迹拽住若有似无的记忆,拉扯到眼前,却又一溜烟地跑得没影。
杨廷和蓦地回过头来,细细观察着江彬脸上的神情。
江彬忙稳住心神道:“杨首辅那一手好字,莫不是都这般练就的?”
杨廷和不答,凝视他许久,终是放弃般手一挥,让侍卫模样的男子托了个木匣过来。
打开来,是齐整的三十两白银。
江彬一怔,心道这身居高位的杨首辅,还要用这等数目的白银来拉拢他这个“佞幸”?
“江统帅不必推脱,这本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杨廷和扔了手中枝桠,以脚跟碾平地上字迹道:“江统帅不曾疑过,当年为何仅凭这三十两便能面圣?”
这话劈头盖脸地砸得江彬皮开肉绽。
他确实疑心过,这铤而走险积攒下来的三十两对于贪得无厌的钱宁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想起正德皇帝当时似有所指的一句“还道那谁诳我……”,原来那指的并非钱宁……
杨廷和含笑负手而立,江彬却觉着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杨廷和并不只是个平衡皇帝与文官之争的装点。他心思缜密,且一言一行都有着正德皇帝的暗中授意。他们的结盟,如虎添翼。而江彬,才是个逾越了的彻头彻尾的摆设。
这些话,正德皇帝怕是说不出口,才要借着杨廷和来点醒他。
江彬冷笑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那木匣:“多谢首辅。”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