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几日不见汤禾,每每来寻,汤和他娘都冷着脸说得了会传染的病,晦气,不让见。又过了几日,严嵩才得知,汤禾早被打发去了别处,拜师学艺。
这一去,便是八年。
严嵩准备乡试之时,恰巧乡间闹了瘟疫,父亲也因此去了。按着本朝规矩,他守制三年,三年后,一举中第,金榜题名。
敲锣打鼓地荣归故里,却见前头一行出殡队伍,小厮道了声晦气,严嵩却只怔怔看着那披麻戴孝之人。
汤和抬头,与严嵩目光撞个正着,愣了下,忙又把头低了。错身而过时,严嵩拦了他道:“怎无铭旌?”说着便要取笔来提,却被汤禾一把推开了。
愣神间,队伍已过去了。
“不知好歹!”小厮啐道。
之后严嵩又找了汤禾几次,都被拒之门外,说不吉利,怕冲了他官运。
严嵩的窗棱上已无凤凰,摘了芦苇自己编了半晌都未成个模样,终是放下了,坐在山坡上出神。
汤禾料理完丧事便又走了,这一去,便再无音讯。
二十七岁那年,严嵩会试考中二士,入得翰林院为庶吉士,阁臣李东阳也夸他“咸伟其才”,点中他卷子的,便是当时的太子太师杨廷和。
然刘瑾怙宠擅权,道毋得滥用江西人,百般排挤,恰巧其母亲病故,看不惯阉党的严嵩便回乡丁优。他于钤山建钤山堂,吟诗作画,教山里孩子读书。
秋兰飘香时,落叶铺了满地,娃儿们诵至一半,他扔下书卷便追了出去。
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本是跑远了,见身后人绊了下,又回来扶,却被一把拽住刀柄上的穗子。那穗子上,并一对翡翠玉环,内侧各刻了一行字,打头端的是“惟”、“中”二字。
严嵩拽了他衣袖道:“你听这些时日,可有听出什么来?”
汤禾别开眼道:“碧落黄泉……若还当真……”
话未完,便得了个唇齿交缠。
当晚,行得鱼水之欢,搂他在怀,却犹记得母亲凉似冰的手。
“那书生薄情寡义,但终究是你父亲,我死后,你无依无靠,倒不如投奔了他家,认祖归宗,也好有个依傍。”
当时年少气盛,怎肯做小伏低?只将母亲晚景凄凉都算在严家头上,迁怒了严嵩,不愿相见。时过境迁,知他父母双亡,终是放不下他,回来相依相伴。
刘瑾伏诛后,他官复原职,总说江彬等佞臣恃宠而骄,谗佞专权,正德皇帝穷兵黩武、昏庸无度。杨廷和丁忧后,他更是寻了汤禾,问可愿助他重振朝纲?
汤禾自是答应。
恰逢师弟陆青举荐,便隐在江彬麾下,伺机而动。却不料到头来仍是栽在陆青手里。
“师兄,你看,那人是谁?”
汤禾昏昏沉沉地望去,便见一人蓬头垢面地被吊着,瞬间一双眼睁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