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梓渊走出了房门,将自己的叹息关在门外。之后的一些天,彦梓渊会邀请宋毅来家里吃晚饭,樛木偶尔会瞥见她们亲吻。这让樛木从心里感到厌恶,她心里似有一团火,烧灼她的情绪,让她随时爆裂。樛木开始在学校吃晚餐,和同学们谈天说地,然后错开时间,回到彦梓渊那里。她不会兴高采烈地告诉彦梓渊学校里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也不会问她,她整治班里调皮学生的事情。她们变得客气,会互道一声晚安,然后各自回到房间。樛木觉得每一天都是折磨,然而她却不愿离开这折磨。似乎受惯了折磨,人就会麻木,就会习惯,就会得道成仙。直到有一天,樛木回家没有见到彦梓渊。她翻出她前几日买的烟,走到阳台,一根接一根的吸着。晚风凉了,吹进人的眼睛,结成水雾。物换星移,樛木对着天边的星星,一颗一颗的数着。直到数到那颗启明星,直到天空渐白,直到太阳升起到角楼,她看见身着水蓝色连衣裙的彦梓渊从转角走过来。彦梓渊也看见了她,她们仿佛被时间定住了一般,就这样看着对方。彦梓渊望着发丝上沾了些晨露的樛木,她的眼神里有震惊,有犹豫,有不安,有疼惜。而樛木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樛木率先转身回到了房间,她洗漱了一下便去了学校。彦梓渊和她错开了洗漱的时间,她脑海里全是刚才樛木独立晨露之下的样子。她揉着自己的眉头,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不错,无论是谁,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极为正确,理应如此。☆、难去人欲樛木在电话里告诉彦梓渊,她有事和她说,希望她今天能回家吃晚饭,一个人。今天的天色从下午便开始阴霾,乌云越积越厚,如黑云压城。彦梓渊回家的时候,外面已经隐隐的雷声,似乎要下一场不小的雨呢。梓渊推开门,发现樛木已经做好了饭菜,在餐厅里等着自己。她拉开了椅子,坐在樛木对面,樛木起身为她倒了杯酒。“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事情要说,这么郑重其事?”彦梓渊抿了口酒,微笑着看着樛木。樛木也笑笑,她垂下了眼睛,慢慢的说道,“姐,我申请住校了。您和宋哥我再住在这里不合适。而且这小城早晚出门也不安全,还是让宋哥来这找您比较好。这第一杯酒我敬您,谢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说着樛木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彦梓渊的手按在酒杯上,杯子外壁残留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下。她眼神游移,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抬手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这温好的酒入喉入胃,带起辛辣灼热,还带起一丝醇香,萦绕唇齿之间。彦梓渊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杯碗之上,温柔声线,慢慢而言。“这也没什么,你在我这儿,这几年,也正好跟我做个伴儿。谈不上谁照顾谁,有时候我还老欺负你做菜,洗碗。家里还一堆规矩限制你,你是不是早就想走了?”彦梓渊抬头看着樛木,伸手拦下樛木的手。接过她手里的酒壶,放在自己身边,笑着说道,“我自己来。”樛木的心异常平静,就算此刻梓渊明显的话里带刺,就算梓渊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疏离之意。她心想,反正从今之后便相别了,还骄傲别扭什么?不如将该说的话,都老实的说出来。于是她难得的正经起来,用自己最诚恳,最内心的声音说道,“能为姐你做点事情,我其实挺开心的,怎么会因为这些想走?”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为你做一辈子的家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樛木默默的又为彼此添了杯酒,今夜,她想将她的态度毫不隐藏的告诉梓渊。但是除此之外的心事,便只有自己知道就好。她知道有些话说也没用,有些话便不应该说。梓渊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自肺腑而出的话语。樛木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自己的情绪,毫不保留的展现在别人面前。她想起樛木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那是一个对人充满戒心的孩子。但是慢慢的戒心褪去,却依旧残留着别扭的口是心非。而如今却如此坦诚的,甚至有些示弱。是因为她已经决定离开,所以便没什么好隐瞒?梓渊沉默着,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樛木的杯子。一如以往的嘱咐道“你自己到了宿舍,也要管着自己。不要以为离开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许逃课,不许逃寝,不许抽烟,以后也别喝酒了。要喝等你考完大学的,我来陪你喝。”樛木摇头笑笑,最后一天,她还是不忘管教自己。只是这次的管教,樛木听着很暖,不知以后几时再能听到。樛木淡淡的一笑,“我会的,老师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清肺的菜。黑板最好用湿抹布擦,板擦擦的灰太大了。”老师老师?不叫我姐姐了?也是,这称呼也是我先改回去的。本来就该如此,非亲非故,哪里来的姐姐呢?只是此刻听到樛木如此称呼,梓渊却隐隐的感到失落。梓渊扶着杯子,陷入回忆。回忆那个调皮的小鬼,是如何慢慢变得贴心起来。梓渊歪着头笑道,“说来也是,自从你毕业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那么仔细的替老师擦黑板了。”樛木一笑,“是么,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留级给您擦黑板啊。”梓渊瞥了她一眼,嗔怪道,“胡说八道。”彦梓渊一杯一杯的喝着,说着自己对樛木的嘱托。但是真正想说的,却怎么也没有说出口。一个极其理智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克制,反正业已克制这许久了,也不差此刻。樛木认真的一一听着,一一答应,仿佛变成了项菱那样的乖学生。彦梓渊喝醉了,蜷着舌头,说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樛木这样狡猾的学生。她在酒醉中,仿佛回到了樛木初三那年的时光。她吐槽着当年樛木种种的顽劣事迹。梓渊的眼泪溢出眼角,带着她的不舍一起滑落。她低着头,在醉意之中扯着樛木的衣服,迷糊说着。“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看我刚当老师好欺负?”“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语文不好好考?”“你知不知道我和语文老师,因为这个被领导批评过多少次?”梓渊迷蒙的眼神,散乱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不觉,樛木已经长的与自己一般高了。她脸上的稚气也褪去,少了一丝桀骜,却多了一丝清冷。梓渊脚下虚浮,她身子前倾,半倚在樛木身上。樛木任彦梓渊扯着自己的衣领,轻摇着自己。她扶着彦梓渊的背,不断的温声重复着,“对不起”,“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彦梓渊皱着眉,她心里苦涩,她知道自已有多舍不得樛木离开。她才知道这‘无比正确的事情’,让她多么的痛苦。她倚在樛木的肩上,有些后悔当初收留樛木。如果当时不曾然则世间之事,又怎能重来?思绪矛盾的在她的脑中冲突,之前情苦失去自制,以至于饮酒无度。此时却禁不住酒气的上涌,酒醉的难过与倦意袭来。樛木见梓渊累了,便将她扶到床上,用热毛巾替她擦拭。樛木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帮她掖好被子。一天的阴霾之后,此时已经下起了大雨。入秋的雨夜,带着沁人的寒冷。樛木起身将窗子关好。她轻声的掩上了门,回到餐厅收拾完残局,去浴室洗漱。她留恋的看着这个家里的一切,明天过后,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她调了一杯蜂蜜水,扶着彦梓渊起身,将她靠在自己肩上。彦梓渊因为刚才的休息,已经去了三分醉意,她接过水慢慢的喝着。屋子里很安静,屋外的雨淅淅沥沥,捶打着窗子,仿佛要打进人的心里,打乱人的思绪。樛木的体温从肩头传过来,同时传过来的,还有她身体柔软的触感。还有那近在咫尺的气息,那淡淡的玉兰花香。她努力在压抑着,压抑着那借着酒醉,汹涌而出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