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不念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面带愧疚地道:“唉,我也没想到他会晕倒,都怪我适才那一下太用力了。”听到他的话,鬼面郎君的面色登时窘迫到无以复加,猛地咳了一声,南宫不念连忙将他让进房间,关切地问道:“你这是也受了风寒吧?”鬼面郎君僵硬地摆了摆手,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将瓷碗放到桌上:“教主,十方妙门的弟子适才送了碗姜汤来,应该比赤芍酒有用。”赤芍酒,大概就是那水囊里所装之物的名字,南宫不念一想起白千雪喝过那东西后反而病得更重了,便微觉不快,视线向白千雪那边扫去:“他饮过赤芍酒后,不知为何,烧得更厉害了。”鬼面郎君略怔了怔,连续眨了几次眼,吃惊地道:“教主,你说什么?饮过……?他把赤芍酒喝了?”南宫不念不解道:“嗯……怎么了?不是你交给我的吗?说可以驱寒?”鬼面郎君困惑地蹙着眉,眼珠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后,斟酌着问道:“教主,你一定是故意的吧?”南宫不念比他还迷惑:“故意的?什么故意的?那东西若是能驱寒,白千雪怎么会变成这样?”见他焦急,鬼面郎君忙道:“教主,赤芍酒可以活血化瘀,是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用法是……外敷在患处,也有一些驱寒的效果,但是,你怎么让他内服……”“外用药?治跌打损伤?”南宫不念心内一惊:那不就和红花油差不多吗?难怪白千雪在喝下第一口赤芍酒的时候表情就很疑惑,还曾询问过他这是什么药……想来,那味道指不定多么难以下咽,也许就和红花油一个味儿。他居然让白千雪在发着高热的情况下,又生吞了一水囊的红花油……南宫不念捂着脑门:“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这药的用法?!”鬼面郎君看向他的神情更为奇怪:“教主,这药在圣教很常见啊,用法……你不是知道吗?”南宫不念无奈地笑了:“呵呵……”内心的潜台词则是:我是穿越过来的啊啊啊!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古代的药又没有外包装?!系统不是白千雪的隐形粉丝吗?怎么也不给个提示?!他干笑了两声,道:“最近记忆力减退,一时忘记了,赤芍酒喝下去,会对他的身体有害吗?”鬼面郎君顿了顿,断断续续地道:“没什么大问题,可能会有心跳加快、神思恍惚……皮肤发红燥热之类的症状,过几个时辰应该就会减轻了。”听到这里,南宫不念吁出一口气,方才安下心来,回想起适才白千雪种种奇怪的举动,才知他是因受到赤芍酒的刺激,神思恍惚而为。如此这般,大概他那些话、还有那个炙热的吻,也是在极不清醒的情况下所言所行的。南宫不念心里忽地有些失落,暗暗想道:若是这样,适才种种,等他恢复神志之后,不知会作何感想?也许……可能都不会记得了吧。鬼面郎君见他微微怔然,问道:“教主,你怎么了?”南宫不念回过神,自嘲般地摇了摇头,端起那碗姜汤走到床榻边,把碗放在床案上,双手缓缓扶起白千雪,让他倚在床头,接着用瓷匙舀起姜汤,轻轻送到他唇边。鬼面郎君看着这一幕,感觉比他适才看到南宫不念衣衫不整的画面更有冲击力,这个行为乖戾的魔教教主,何时变得这么温情脉脉了?!他感觉世界观受到了震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们两人。片刻之后,等南宫不念将姜汤全部喂给白千雪,端着瓷碗走回来的时候,鬼面郎君才转过身,接过空空的瓷碗,道:“教主,那属下先告退了。”见他微微颔首,鬼面郎君如蒙大赦,立刻快速走到了门口,正要将门打开,忽听南宫不念在背后蓦然叫道:“夔执。”鬼面郎君脚下一顿,随后缓缓转过身来,幽暗的烛光下,他的整张脸被银质面具掩盖住,难以看出任何表情变化,声音带着几许疑惑,又显得极为自然:“教主,你刚刚说什么”南宫不念盯着他的眼眸,却没在他眼里察觉出丝毫异色,迟滞了一瞬,道:“今夜在文集阁,我和白千雪遇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鬼面郎君眨了眨眼:“黑衣人?他是何人?要做什么?”南宫不念道:“不明身份,他偷走了一本书,叫做《四海奇物志》,因为白千雪发觉,他匆忙撕去了其中两张书页,脱身而去,那两页记载的内容,是关于海魉树的。”鬼面郎君听他讲完,微微惊诧道:“海魉树?那个黑衣人不会是凶手吧?”南宫不念盯着他,顿了顿,没有回答,转而道:“那本《四海奇物志》……是夔执所写。”鬼面郎君疑惑道:“夔执……是谁?夔……这个姓氏,他也是十方妙门的弟子吗?”南宫不念点点头:“据说是排行最长的一位,但不知为何,已离开十方妙门了。”鬼面郎君“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南宫不念道:“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出了这种事,明日一切小心。”鬼面郎君感到身躯微僵,立即转身离开,离去前还不忘说道:“多谢教主。”等他离开后,南宫不念坐在床边,俯身去看白千雪的面色,那碗姜汤倒是起了作用,此时白千雪面颊上的火红已褪得浅淡了几分,犹如死亡芭比粉色号,看起来倒是与他有种不相称的可爱。他呆呆地看了半晌,抬手去白千雪额头上摸了摸,感觉热度也已退减几分,方微微地叹了口气,倚在床头,开始回想着鬼面郎君适才的反应。鬼面郎君能轻松地取出葛峰的右眼;在通天赌坊时,他曾在深夜离开房间,那第二日的赌局,夔聪便“输给”了他,他们也因此得到作为赌注的地图,来到十方妙门;在那排设机关的竹林中,夔聪曾说鬼面郎君的脸吓人,即使是亲友见了也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出,鬼面郎君亦因此戴上了面具,现在想来,夔聪此言,倒像是担心他的身份会被识破,而故意提醒他一般;前几日,萧云霓又发现他曾偷偷前往十方妙门弟子的居所……种种迹象联系到一起,鬼面郎君与夔聪相识的可能性就很高了。南宫不念脑海中浮现起两张面孔来,一是夔潇,他在看到那本《四海奇物志》时,脸上有一瞬即逝的愕然,并且对夔执的身份有意遮掩;另一张就是夔聪在谈及十方妙门一年前的横祸时,那哀戚悲痛的面容。夔聪说小师妹生死不明,而大师兄夔执在灭门惨案发生前,就已经离开了,那么,鬼面郎君的身份,就多半是夔执。且不论那盗书的黑衣人是不是凶手,南宫不念在见到鬼面郎君时,鬼面郎君的头发和衣衫都是干爽的,而那黑衣人被雨淋过,这点就足可证明鬼面郎君并非是黑衣人。南宫不念明了此点,将黑衣人盗书一事告诉鬼面郎君,一方面是有心试探,然而对方的反应无懈可击,让他看不出端倪;另外的目的就是不知黑衣人此举为何,是否与夔执有关,提前将此事告知鬼面郎君,他若不是夔执便罢,若果真是,也好多提防些。如此思虑半晌,南宫不念又看了看白千雪,见他又好转了些许,便想等他烧退了再回去。许是今夜奔波了许久,他不觉间涌上几分困倦,阖着眼眸闭目养神,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度睁开眼时,窗外雨势未减,雨声传入耳际,阴沉的天色透过窗纸,暗暗泛白。南宫不念揉了揉眼睛,混沌地从床榻上直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微感疑惑,他本是倚在床榻边缘的,此时却移到了最里面,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视线扫向四周,见白千雪正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距离他很远,若不是那身白衣尤为明显,南宫不念几乎没有察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