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人关上城门堵了两天,人家还是到了东都。太子脸色一团死灰,又黑又凉,怒气回旋在胸腔,憋得心口一阵阵胀痛。他早知道,父皇对这么养子情深义重,但没想到竟然会偏袒到如此地步。一国太子前脚被罚回了封地,后脚便把亲王召回了东都,此举让天下人怎么看?他是当真想要废了自己,立他那位没爹的野种外甥当太子吗。怕是老糊涂了吧。太子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去宫中质问自己那位父皇,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眼下对他一点都不利。凤城之事已经败露,他靖王又不是傻子,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尚且不知他会如何同父皇弹劾自己,单是一桩假传圣旨,若是让父皇抓到了把柄手里,自己这太子当真就要废了。捏了捏疼痛的脑袋,到底还有一份理智,知道如今不是乱阵脚的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裴元丘,“裴大人起来吧。”报信之人说的话,裴元丘也听到了,心中正骇然,万没料到靖王当真到了东都。太子抬起头瞥了一眼他慌乱的神色,压下厌烦之气,问他:“裴大人可有好的办法?”如今靖王已经进了宫,顾大局不拘小节,亲口扭转了谢家谋逆一事,保全了谢家,这一来,矛头便指向了太子。这时候怕是顾不得去应付什么靖王了,只能先自保,裴元丘很快平静下来,道:“臣以为,谢家手上并无圣旨。”前两日那位公公才从凤城回来,太子亲口过问,确定圣旨已经销毁,当不会有假。别说圣旨,如今连公公也都一并消失,此事要真查起来,是死无对证。可坏就坏在,靖王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指出谢三身上有圣旨,皇上却并没有立刻下旨抄他谢家,多半已经信了。原本就是个假圣旨,他们能造,靖王自然也能造,只要是谢家的人携带进宫,这份圣旨无论出自谁手,都会成为最终的评判。到那时,太子便成了被动,生死全掌控在了别人手里。是以,如今谢家的人对太子而言,无疑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太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还真合了那句搬石头砸了自己脚,又气又恼,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心头烦燥,问旁边的报信之人,“皇上派谁去的谢家。”“陈浩。”还好是自己人,“嘱咐陈浩,万不能留活口。”“殿下放心,元相已有交代。”至于剩下那位谢家三公子,自己的人马搜了两日,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半点痕迹。可靖王既然要皇上来接人,说明人定还在他南城,“继续加派人手搜。”他还不信搜不到,甭管他藏在哪儿,都要揪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南城地广物博,人口众多,山脉水域无数,人要真心想藏匿其中,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搜不出来,且也没必要去搜。()裴元丘出声道:≈ap;ldo;想他现身倒不难。≈ap;rdo;目光看向太子,≈ap;ldo;陛下的人前来接应,殿下敞开城门便是。≈ap;rdo;?本作者起跃提醒您最全的《纨绔夫君的内阁之路》尽在[],域名[()]?『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他又不是真能飞天遁地,人到了城门口,还怕他跑了不成。太子沉默片刻,比起假传圣旨,落下被废的下场,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抬头看向裴元丘,“裴大人放心,只要令郎不与孤添麻烦,孤不会为难他。”“殿下仁厚,臣多谢殿下。”心绪太乱,太子无心与他再谈,一挥手,“下去吧。”从太子府上出来,夜风一刮,裴元丘背后一片冰凉,快步出了太子府,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见门口站着王氏身边的仆妇。不知她来为何,裴元丘脚步顿了顿,缓缓上前,“夫人回来了?”那仆妇对他俯了俯身,垂目道:“夫人知道大人这几日忙,说她就不回来打扰大人了,想在王家多呆几日。”什么意思,裴元丘岂能听不出来。自从他上回去了一趟凤城回来,王氏对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闹了几回,直接回去了娘家。王氏同右相的夫人乃亲生姐妹,她那一回去,不仅王家的人知道,元相也知道,估计如今都传到皇后娘娘耳里了。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等着他如何收场。裴元丘不说话,仆妇又道:“夫人说,王家三奶奶娘家有位远方亲戚,刚生下来了一位男婴,孩子的父亲已经去世,孤儿寡母活不下来,裴大人要是得空,她让人把孩子抱过来,让大人过过眼”他与王氏成亲多年,王氏一无所出,娶她本就是高攀,又不能养妾。但跟前总不能没有子嗣,年轻时王氏还想了不少法子,往自己身上使劲儿,见彻底无望了,便动了领养的念头。他有亲生的儿子,何须去领养。“让夫人好生照看自己。”不顾那仆妇脸色如何,裴元丘推开房门进了屋。门一关,裴元丘面色便露出了疲惫,盘腿坐在蒲团上,身边小厮替他倒了一杯茶水,“大人不必忧心,公子没事。”昨夜搜山,裴元丘自然知道几人还在山谷底下。他谢三的命固然重要,也不能赔上自己唯一的儿子。端起茶杯,仰头灌入喉咙,一抬头,便看到了跟前案上摆的一块牌位,那是自己的第一位结发之妻。算是槽糠之妻。自己离开凤城的那年,家中几乎揭不开锅,临走之前,他与自己的妻子道别,“等我赚钱回来。”可这天下有本事的人太多,他被埋没其中,手中无权无势,哪里有那么容易立脚。当过挑夫,卖过苦力,所赚来的钱财却是寥寥无几,后来无意之间得了王氏的青眼,从马奴一跃成为王家的女婿,谁不心动。人这一生,到死不过是黄土一捧,唯一能留下来的,()便是流传给子孙后代的祖业。于是他抛妻弃子,攀上了高门,一心想要光宗耀祖,这些年也不负所望,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为裴家攒下了基业。可惜不如人愿,膝下再无子嗣,只剩下了当初被自己抛弃的儿子。即便他不认自己,自己也别无选择,得为他做打算。
天下人都知道,皇上也只有太子一个儿子,生母贵为皇后,将来的江山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知从何时起,局势却悄悄地发生了变化,直至今日,靖王进宫,便彻底颠覆了他心中的推想,倒是有了另外的打算。庆幸没将自己的儿子也拉进来。真有一日,皇帝改了主意,太子失宠,靖王上位,他裴家依旧还有希望。自己这头也不能有半点松懈,未来的事情谁也料不准,他没谢道远那么傻,紧要关头最忌讳的便是沉不住气。谢家的那位三公子必须得除,“选几个可靠之人,把人先引下山。”—裴卿手里的刀一路抵着姑娘的脖子,进了对面山头的农舍。农舍的门被推开,里面一位中年农夫回头见到这阵势,吓得跪地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几人奔波至此,只为找个安顿之处,并无恶意,闵章先进去打探一圈回来,同谢劭点了下头。谢劭上前走到男子跟前,态度客气,“出门路过此处,借个地方歇歇脚,还请大叔行个方便,腾出几间屋子,再备些吃食,银钱我照付。”明晃晃的刀子都抵在人脖子上了,他能不答应吗,农夫颤颤巍巍地道:“好汉要是不嫌弃,请吧。”裴卿这才松开了手上的刀。姑娘得了自由,忙站到一边,脸上的恐惧并未退去。周遭就这么一家农户,裴卿也早猜到了那姑娘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力气倒是挺大,胳膊上的一刀不浅。把人让到屋内,农夫立在门槛外,客客气气地道:“各位好汉先坐会儿,灶台上有茶水,先解渴,我这就去给各位备吃食”此处虽是农舍,但不可不防,裴卿走在最后,转身跟了出去。没走几步,农夫突然扭头盯着还站在那迟迟不敢上前的姑娘,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哑了又不是聋了,还不去给几位好汉收拾屋子。”姑娘慌忙点头,匆匆往前,被裴卿吓了一路,一双腿早就软了,不慎跌在了地上。农夫看得鬼冒火,冲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人往上提,嘴里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养你有什么用,杀千刀的死丫头”正要拽着她的头发往前拖,转头便见一把刀抵在脖子上,农夫脖子僵住,脸色都变了,“好,好汉有话好说”“放手。”裴卿目露憎恶,“某生平最为憎恨欺负妇孺之人,畜生鼠辈不过如此。”农夫急忙松手,“放,我放”—在荒郊野外度过了几日,总算有了安顿之地,太子的人虽说暂时找不上来,同样他们也打听不到山下的消息。算日程,王爷应该到了东都,不出意外,今日就便会派人来南城接应。消息一出来,太子必然会坐不住。从进东洲后,太子不惜布不了天罗地网,到最后靖王却还是躲过了他的千军万马,从他眼皮子底下到了东都,太子怎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们的处境只会比起之前更糟。连圣旨都能假造,以太子的性格,会不惜一切代价对自己赶尽杀绝,即便南城所有的城门打开,他们也不见得能安全。城门不能走。唯一安全的,是走王爷同样的路,进暗道入东都。他能想到,王爷也能想到,如今赌的便是皇上对他谢家的态度,若皇上相信他谢家,明日之内便会派出一队人马从后山接应。只要熬过明日,便能知道结果,如今众人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深山的农舍太简陋,统共就三间房,农夫占了一间,姑娘一间,余下只有一间空房。为了更大地利用到空间,到了晚上,温殊色主动抱了一床褥子去了外屋,躺在一堆干草上,把房间让了出来。—裴卿身上的伤不轻,尤其是被姑娘砍的那一刀。那姑娘许是从未见过生人,今日突然见到有人上山,手里还带着刀,心慌之下,先发制人,才砍了裴卿的胳膊。谢劭替他清理完伤口,涂上了魏允的金疮药,正包扎着,裴卿突然凑近低声道:“我都看见了。”没头没脑的话,谢劭没听明白,抬眸一扫。裴卿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见屋里几人都睡着了,又朝屋外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告诉了他一桩辛秘,“其实谢兄不必自吹,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不瞒谢兄,咱们三个就没一个人信,没碰过小娘子就没碰过,这也没什么丢人的,横竖如今有了嫂子在,又不会跑,一回生二回熟”见谢劭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对了,赶紧一口气说完:“看得出来,谢兄是头一回亲嫂子,哪有人像谢兄那么粗鲁”“啊——”话还没说完,胳膊的伤口便被谢劭毫不手软地捏住,疼得眼泪花儿都冒了出来,咬牙求饶,“谢兄,谢兄饶命”谢劭手里的白纱狠狠一系,裴卿再次吸了一口凉气。谢劭转身推门出去。屋外的小娘子抱着被褥睡得正香。好不容易有个干爽的地方能躺着,终于能把自己的腿脚展开,即便是干草,温殊色也觉得舒服。人还在梦里,突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以为又是遇到了追兵,瞌睡顿时醒了一半,“郎君”还没回过神呢,便听耳边“砰”一声,郎君踢开了旁边的一道门,接着进屋把她往屋里的竹椅上一放,再去床上,一把提起早已被吓醒的农夫,一路拖拽,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又是“砰”一声,里头的裴卿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突然把手里的人往跟前丢来,“正好,晚上你看着,别让他耍花招。”可怜农夫连鞋子都没穿,稀里糊涂地被他从被窝里提起来,扔到了这儿,再看到裴卿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吓得缩成了一团,连连道:“好汉,我可什么都没做”裴卿额头两跳,一脸发绿。—温殊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呆呆地坐了片刻,便见郎君去而复返。还没来得及问他一声到底怎么了,郎君又弯下身,连人带被褥一道抱起来,放在了跟前的床榻上,“睡觉。”这回温殊色总算明白了。当初在谢府,他要是拿出这等抢床的本事,哪里还有自己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