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找了一把椅子,道:&ldo;小敏,过来,坐在这儿。&rdo;那女子迟疑着,满脸羞得通红,一步三蹭地走了过去,坐在椅子。慕容无风漠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对费谦道:&ldo;劳驾端一盆水过来,我要净手。&rdo;他仔细地洗了洗手,拿细绢拭净。&ldo;今年多大了?&rdo;他一边拿脉,一边问道。女子怯生生地道:&ldo;十五。&rdo;&ldo;把帽子揭下来。&rdo;他又道。她的脸更红了。垂着头,犹豫良久,揭开帽子。她的头上长满了瘌疬,连一根头发也没有。他痴痴地望着那一头高一个,低一个,恶疮一般丑陋的大疤,不知为什么,思绪飘了出去,又想起了荷衣。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来,便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一只毛笔,蘸了些朱砂。将她的头上的疤一个挨着一个地摸了一遍。一边摸,一边问:&ldo;这一个痛不痛?&rdo;如果她说&ldo;痛&rdo;,他便接着摸下一个。如果说她说&ldo;不痛,但痒。&rdo;他便用笔在上面画一个圈。如果她说&ldo;既不痛,又不痒。&rdo;他便画一个叉。其中有一个,她说:&ldo;又痛又痒。&rdo;他便在上面画一个圈,又加上一个叉。全部摸完之后,他将手仔细地洗干净。拿起墨笔,写了甲乙丙丁四张方子。那女孩连忙将帽子戴了回去。然后他道:&ldo;将这四种方子里的东西分别熬成膏药。画圈的,用甲;画叉的,用乙;又有圈又有叉的,用丙。剩下的,用丁。一日三次,停一天,再涂。一月之内当可全愈。&rdo;费谦道:&ldo;这头上这么多疤,我哪里记得住哪个痛,哪个痒?&rdo;慕容无风道:&ldo;一共是二十三个疤。我给你再画张图。&rdo;说罢,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后脑勺,将每一个疤的位置打了个同样的标记。他画的时候一气呵成,仿佛每个疤的位置都已记在了他的脑海里。费谦忍不住道:&ldo;你会不会记错?要不要叫她把帽子揭了再核对一遍?&rdo;慕容无风看了他一眼,道:&ldo;我不会错。你若想核对,回了家再核对也不迟。&rdo;费谦想了想,又道:&ldo;这四张方子的药,会很贵么?&rdo;慕容无风道:&ldo;你手上有多少银子?&rdo;费谦道:&ldo;二十两。十两付你的诊费,十两买药。不瞒大夫,我妹妹这毛病已有七八年了,花的银子就跟淌水似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涂过。一点用也没有。她这样子,嫁人是嫁不出去的,嫁妆的钱倒是早就花光了。如今家里剩下的一点底子,也经不起这样的开销。总之,唉,也是一个试字。谁叫她是我妹子呢。&rdo;慕容无风看了他一眼,拿起药方,哗哗几笔,删了几种,又添了几种,道:&ldo;她是我的第一位病人,诊费就免了。贵的药,只要是不重要的,我都删掉了,换上了几种便宜些的。这样算下来,二十两银子大约够了。&rdo;费谦看着他,道:&ldo;你看样子是个高明的大夫。以前别的大夫看了,都只开一种方子。&rdo;慕容无风淡淡一笑,道:&ldo;她头上的癣可不是一种。需用不同的药分别去治。&rdo;费谦垂首道:&ldo;那就多谢了。我们这就买药去,告辞。&rdo;传杏堂。冯老九手执药方,一只手将盛着药的八角形圆柜拨得滴溜溜直转。眨眼功夫便将费谦递上去的四张方子按量将药抓了出来。等到要将药包起时,他突然停住了手,问道:&ldo;奇怪,这药方子好象不是叶老先生开的!&rdo;叶老先生的处方用的是统一的素云花笺,右下角上,印着&ldo;传杏堂&rdo;三个字。这方圆一百里,倒是有十几家药铺,医馆却只有一个,便是叶氏的传杏堂。这一带的人都知道,药,以传杏堂所藏最全。大夫,以传杏堂的叶老先生最好。传杏堂里除了叶先生之外,只有两位坐堂大夫可以开处方,虽然不论他们如何恳求,叶先生都坚决不同意收他们为徒。这两位大夫,一位姓张,一位姓耿。都已年近四十。而他们用的也是传杏堂专用花笺。费谦也是传杏堂的常客。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长相不错,却有一头瘌疬的妹子。为了这个病,他来这里配药,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次。而这一回他手里的药方却只是随便从哪家纸铺里买来的梅花笺,写的字是清一色整齐圆绣的赵体,属名&ldo;林处和&rdo;三字,却是极为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