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请叫我季篁。&rdo;&ldo;嗯,季篁,我……我写了一篇论文,准备投学报的,想请你看看给个意见,行吗?&rdo;彩虹从抽屉里拿出几页打印的纸,很谦虚地看着他。这其实是她硕士论文的,加了头尾之后变成单篇,自以为颇有见的,不然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献宝。季篁接过来,扫了一眼标题:&ldo;我恐怕给不了你很专业的意见,我没怎么读过张爱玲。&rdo;彩虹的柳眉竖了起来。心里说,季老师,你很忙吗?你不知道这是我在搭讪吗?你是没谈过恋爱,还是太嫩?&ldo;哦。不需要你太了解张爱玲,只请你替我在理论上把把关就行了。&rdo;她换了一种更加客气的语气,&ldo;季老师在《文学评论》上发表的两篇论文我都仔细拜读过的。&rdo;虽然这是昨天在学校图书馆临时google出来的,请大神改论文,吹捧还是要到位的。他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了十五分钟。论文并不长,只有八页纸。&ldo;怎么样?&rdo;她掏出一只苹果,用力地啃了一口。&ldo;还行。&rdo;他说。还行?就这评价啊。&ldo;你是投f大学报吗?&rdo;&ldo;b大学报,我想在核心期刊上试一把。&rdo;&ldo;如果是b大学报,这篇是不是短了点?&rdo;&ldo;短吗?&rdo;&ldo;我觉得短。有些地方还有展开的余地。&rdo;&ldo;你是说论述不够详尽?&rdo;&ldo;嗯……个别概念还可以进一步厘清。&rdo;&ldo;也就是说,有些概念不清晰?&rdo;&ldo;当然,你的文本分析占了绝对的篇幅,如果在理论上又下力气,两万字都打不住了。&rdo;&ldo;你是指,我缺乏理论深度?&rdo;&ldo;有些地方逻辑有点……&rdo;他在找词儿,&ldo;有点……欠呼应。&rdo;&ldo;季老师,您继续说。再往下说,您都够格当外交部长了。&rdo;他两手一摊,头一偏,不说了。&ldo;嗳‐‐&rdo;彩虹定了定神,很大度很鼓励地笑了,&ldo;不必太照顾我的自尊,我可以接受严厉的批评。&rdo;&ldo;真的吗?&rdo;&ldo;真的。&rdo;&ldo;那这篇你就别投学报了,&rdo;他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ldo;garba。&rdo;她愣住了,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有修养的人的博士身上说出来的。开始她还想保持风度地反驳几句,可怒气已先一步窜到头顶。她气乎乎地冲了出去,临走时差点将吃剩的半个苹果扔到他脸上。14和陌生人打交道就是这样。你会因为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也会因为一句话讨厌一个人,并决定今后不再交往。可是彩虹自诩是个理性人,理性的人不会让非理性的因素左右自己。她想起了导师关烨的那句话:季篁可不是一般的心高气傲。也许季篁一贯心高气傲,只是没被她发现。如果这是他个性里重要的一面,她了解得越早越好。何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学术问题吵嘴。彩虹决定将此次过节定义为&ldo;学术分歧&rdo;。鉴于季篁在她面前的表现一直拿着正分,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负分,应当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然后回休息室热饭,彩虹捧着饭盒回到了办公室,发现季篁正坐在桌边吃午饭。还是那几样,彩虹已经起了个外号,叫作&ldo;西门吹雪套餐&rdo;:一只鸡腿,半碗白饭,一杯开水,一根黄瓜。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是一种享受。彩虹不禁幽幽叹息:&ldo;一个人写出来的东西是garba不要紧,如果吃的东西也是garba‐‐他的人生就太悲哀了。&rdo;确定这话的用意只是捉弄,季篁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吃饭。她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在他耳边说:&ldo;季老师,从没有人说我的论文是garba。从没有。&rdo;&ldo;……&rdo;&ldo;从没有人这样诋毁我的工作和我的研究能力。&rdo;她继续说。&ldo;行,&rdo;他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团纸,捋平,还给她,&ldo;去投稿吧。总编是苏少白,祝你好运。&rdo;&ldo;苏少白?&rdo;她怔住。&ldo;如果你听了我的意见就这样,你听了苏少白的意见一定想上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