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轻的,毫无起伏,我的心却随着她的这句话落入深渊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还没等我说什么,又听她说:“我总是莫名其妙的跟踪他,偷偷的,不敢让他发现我…”
“我总是情不自禁的跟在他身后,只要看见他,就会控制不住的尾随他,就像一个跟踪狂,怕他看不见我,又害怕他看见我……”
她说完这话,沉默下来,而后又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嗓子哽住,没声了。
我在旁边,看着她,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对于她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没再看对面的女孩,撇过头,心里遏制不住的颤抖,近几日W市一阵寒流袭来,日子越发冷起来,却迟迟不降下雪。
这时林央又开口了,我的思绪陷入她话语声中所构思的世界里,我的心跟着起伏。
2008年一月,北京时间,下午16:56分,W市街头熙熙攘攘,黄昏时分,一束光从乌云层射出来,笼罩了半边天,寒冬里路人拢着厚重的羽绒服,一片橘黄色。
正是放学的时间,一扇陈旧斑驳的大门被打开,一群人穿着校服推着自行车出来,校门口煎饼摊缕缕白雾升起,烤地瓜的味道流窜在空气中,一道街唯有这儿烟火气息浓郁。
林央背着书包,蓝色校服上套着橘色棉袄,混在人群中,她似乎没有目的地,垂着头随着人流走,她的脸庞素白,面无表情。
几个岔路口过后,实验中学的学生渐少,一条马路边,路人逐渐稀疏。
这时候林央停下脚步,她抬起头,望着前面一道高大的背影,那人穿着纯白色的外套,下身是和她一样实验中学的蓝色校裤。
方向扣着黑色鸭舌帽,戴着同色耳机,走在前面,他的身影被黄昏笼罩着,影子在地面上拉的很长,一团阴影。
林央一瞬不瞬的看着,粉白的嘴唇轻轻抿了抿,垂眸盯着地面。
这样的感觉,高子群体会了多少次呢?
心甘情愿,真是又卑微又勇敢。
林央深吸了口气,又抬脚,继续跟上方向,只要还能看见方向,她心是安的。
林央偷偷摸摸跟着方向的事,我是知道的,也理解她,慢热的人总是在别人已经索然无味的时候,她才尝到其中的甘甜,才上瘾。
后来,林央经常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方向的视线中,不同他说一句话,也不去看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沉默的消失。
林央的声音隐隐透着难过,她哽咽着对我说:“正因为看的太清楚,所以好痛。”
林央完整的说完这句话,后面失声痛哭,整个人都颤抖着,她掩面,眼泪从指缝流出。
我揩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抱住林央,轻声说:“林央,方向不是还没和你分手吗?你给他点时间,会好起来。”
林央扯着头发,崩溃的呜咽着,说:“你不知道,我有预感,我们会分手的…”
林央泪流满面的看着我,她的目光带着疼痛,我无法直视,因为那目光让人窒息,乃至以后看待世界的目光都会因为它而变得黯淡。
她抬手捂着眼睛,小声的哽咽的告诉我,她说:“我…清楚的看着事态一步步发生到这一步,可是我阻止不了,我只能被一次一次的刺痛,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嗓子哽住,生疼。
从一开始,方向不畏学校早恋的后果,大胆向林央示爱,林央哪怕怯懦,依旧勇敢的朝着方向迈了一步,自此一步步陷落。
她本是阴影中的人,却因为他的到来,她的阴影被一点点瓦解,吞噬,她所有的快乐,都是那个一点点渗入她骨髓的少年给的。
两个人爱的用力,后来都疲惫不堪,纵使再喜欢,也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林央和方向的爱情就像皮筋,越缠越紧,一方窒息,精疲力尽时便放手了,皮筋啪的崩开,始终不愿意放手的人,独自承受其所有的疼痛。
而林央兀自拾起断了的皮筋,将自己缠住,又将另一端递给对方,林央是个执拗又让人心疼的女孩,将自己伤的完无体肤,也伤了别人。
自此,林央经常躲在人群中,注视着方向,那天方向在篮球场上打球,林央站在人群中,和往常一样抑郁的注视着他,安静且沉默。
场上,方向一个弹跳,便是一个三分球,他掀起球衣,擦了擦汗,一抬头,混在人群中的林央落入他的视线,四目相视。
方向高大的身子一僵,匆匆几秒,他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和队友说着什么,冬日里,暖阳照下来,他的脸庞忽暗忽明。
混在人群中的林央笑起来,瘦弱的肩头轻轻颤抖着,笑着笑着眼眶湿润了。
心脏一阵一阵的钝痛袭来,林央捂着胸口,心上像是蒙上了一块布,喘不过来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直没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