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弋拿着手机和余暮渊对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轻声细语安抚:“好了,妈妈,我们知道了,你别紧张……”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沈知书温润的嗓音响起,带着些许无奈:“好了,你别说了,怎么反倒是把自己说得紧张兮兮的……”
而后,沈知书的声音在沈芜弋的耳边放大,带着些许的低沉,以温和成熟的口吻对沈芜弋说:“不要想太多,晚上好好睡一觉就好了。这里的工作也转接得差不多了,所以过几天我和你妈妈就回国了,到时候带你去放松一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慢条斯理道,“然后,再让我见见你的……小男朋友,嗯?”
听出自家父亲语气中的调侃,沈芜弋福至心灵,忍不住轻笑一声:“好啊。”
第二通电话是唐砚宁打来的,余暮渊拿起手机暼了一眼屏幕,接起后直接按了免提键:“妈。”
“嗯,”唐砚宁的嗓音清冷,“感觉怎么样。”
余暮渊拉过沈芜弋的手,拢在掌心,修长的五指插入到沈芜弋的指缝中,松松地扣在他的手背上,眉目闲适浅淡:“没什么感觉。”
这句话算是把聊天聊死了,电话那头兀自沉默下来,只有被放大的电流流过的滋滋声。
沈芜弋扭过头,瞪了余暮渊一眼,然后曲起指,用平整的指甲像小猫似的挠了挠他的手背,无声地谴责余暮渊这种行为,并强烈地暗示他再说点什么来打破如今的尴尬局面。
余暮渊轻挑眼尾,浅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手上微微用了点力,将两人的手掌严丝合缝地皮肤相贴,然后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顺势将手臂横在毫无防备扑到他怀里的人细细的后腰处,突然开口:“妈,芜弋也在这。”然后把手机递到沈芜弋的面前。
沈芜弋的身形一滞,黑白分明的眼睛因惊愕而睁得溜圆,他像一只被揪住后颈的小猫一样趴在余暮渊的胸膛处,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字,颇有些紧张地攒动喉结,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摸到余暮渊的侧腰处拧了一下,使劲时却因为心疼而收了力,下手轻得很。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颇有些心虚地故作乖巧:“阿……阿姨晚上好。”
唐砚宁:“……”
唐砚宁迅速调整了一下语调,试图让自己听上去和颜悦色一些:“小弋,晚上好。”
唐砚宁:“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沈芜弋:“……嗯。”
唐砚宁:“那……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加油。”
沈芜弋干巴巴道谢:“好的……谢谢阿姨。”
唐砚宁沉默了片刻,说:“那我就先挂了,晚安。”
令人窒息又尴尬的对话到此结束。
沈芜弋挂了电话以后,一时也没有谴责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而是扭过头,将头往余暮渊的怀里一埋,开始装死。
余暮渊有些失笑地摸了摸沈芜弋乌黑的头发:“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妈?”
沈芜弋柔软的嗓音经过衣料的过滤,带着点沉甸甸的闷闷:“就是感觉她好高冷。”
而且周身有种疏离而可望不可及的气场。
余暮渊的手臂微微收起,将沈芜弋搂紧:“习惯了就好,她其实对谁都是这样的。”他低下头亲了一口沈芜弋软白的耳尖:“其实她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要怕她,下次勇敢一点,嗯?”
他又补充道:“毕竟以后……你也要叫她一声妈妈的。”
怀里的人敏感地缩了一下脖子,半天没出声,但呼吸却明显变得急促,显而易见是有些羞赧了。余暮渊便抱着他耐心地等了一会,指尖绕上他的发梢把玩,才听见沈芜弋很轻地“嗯”了一声。
第三个打来电话的是许应澜,操着一口老人家特有的和蔼语调及时送来来自班主任的殷殷关切之情;紧接着而来的是刘子顺一群人的群语音邀请,一群人晚上乐呵呵地在连麦聊天,却心有灵犀地对于明天的高考避而不谈,将高考的前夕过成极其普通的一晚,就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的任意一天。
直到临近结束时,所有人才慢慢地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屏幕那头传出或深或浅的交错呼吸声,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了句“加油啊”,紧接着是第二句,第三句,第四句……
每个人都轻声说了句“加油”,一个接着一个,平淡而真挚,饱含着祝福和祈愿,直到最后一个声音落了下来,后面再没有人续上时,何子情说:“大家晚安。”
下一秒,她结束了群语音。
这依旧是个灯火通明的夜晚,窗外一片灯红酒绿、繁华不歇,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没有人停住脚步,时间也不会为此驻足,世界上的万物都在一刻不停地前进,漫漫长夜也终将会洒落细碎的星子,而后坠落地平线,几个小时之后,太阳也会宛若浴火重生般地升起,迎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