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樊教授本来挺嫌弃许诚毅这个狡猾的小鬼头,总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坑了一把。
但架不住许诚毅是个聪明孩子,能随便从他的一句话中,听出许多信息。
这样,还省了他不少事儿,尤其他是个口不对心的人,极其别扭。
让他把话说太明白,那他这老脸往哪搁。
而且许添海在他生病那段时间,让许诚毅隔三差五就给他送一次东西,这份人情,他一直记着呢!不会忘记。
甚至他现在当面跟许添海对话,也没以前那么阴阳怪气,顶多就是心里嘚瑟,表面却还一副你把我当朋友,我还不稀罕的模样。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许添海都不会跟他吵起来。
相反,他跟公社社长夏古元一点都不对付,两人碰面,像是死对头似的。
他骂人家一句老黄牛,人家骂他一句臭老九。
各自看不顺眼,有时都还要打好长一段时间的口水仗。
你不饶人,我不饶人,这画面精彩得很。
比两个骂街的泼妇,更能喋喋不休。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越是互相讨厌,就越是能容易碰面。
这不,许老太太请村民给许宝兴和霍平茹造房子,每天都要管三顿饭,那他们能不给人吃点好的,虽说他们在农村,这家庭条件还没有一般的工人家庭过得去。
不过这大中午,怎么着都得给大家伙炒两个肉菜下饭,这干活才有力气。
所以樊教授心想,许家现在肯定很困难,任谁给一帮大约三四十人左右的大老爷们供饭,那就算不吃穷,也得吃他们一点存粮都拿不出,还要去粮站买米。
干脆拎了几斤他专门存放到下个月的地瓜,以及他攒了数天的杂粮,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许家。
但许添海和许宝荣他们都跑去村子东边帮忙,哪怕许宝荣已经是村子里的会计,任务特别多。
再说,这是农村,也没有请人造房子,主人家在一旁看热闹的。
连动不动想找时机,偷摸古董的许宝兴,都被许老太太趁机,撵了过去。
否则这传出去,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当然就只有许老太太她们在家,偏偏樊教授一见到许老太太的面儿,他就有些尴尬和难堪。
他平生最怕和两种人打交道,一种就是夏古元这般读书不多,觉得文人矫情又酸腐的老农民。
另一种就是许老太太这般一言不合就要骂骂咧咧,粗话一堆,光靠大嗓门就能赢了他。
这两种人,你跟他们怎么讲道理,到最后都会被他们带偏。
何况他还亲耳听过许老太太对他的评价,说他比个娘们儿还要扭扭捏捏,不像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大学教授。
那让他咋开口?
对他而言,这个评价已经上身到了人身攻击,他又不能跟一个比他年长,能做他母亲的老人计较,毕竟许家人对他有恩,他被许老太太这么说,也就一时气愤和难过。
等他自己一个人待着时,他就忽然不得不认同许老太太对他的看法。
偶尔,他自己都恨他那种清高到极点,死活都嘴硬的个性,不知吓跑了多少对他散发善意的好人。
可就是一把年纪都改不过来。
硬是磨蹭了一会儿,许老太太都忍不住想出声骂他是不是个哑巴的刹那,樊教授突然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许老太太面前,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粮票和肉票,塞在许老太太的手里。
面无表情道:“这是我欠许添海的人情,您必须要收下,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许老太太猜到他要干什么,就是没想到他这态度和反应都干巴巴,硬邦邦的,才说完一句话,后面就像是有鬼在追他,神色急匆匆地便要转身离开。
就连跟小黄狗玩得正开心的许诚毅都纳闷了,这樊教授性子再别扭,再古怪,也不能说话这么急切和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