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走到更高处去看这个村庄,夜晚的时候,这里更像是大山戴着的珍珠项链,在星空下熠熠生辉。
离村子大约两三公里处有处幽深的山谷,谷底是滚滚江水,有时候我会到那峡谷边走动走动,站在高高的峡谷边,风吹过时隐约有飞翔的味道。
后来逐渐发现每次去都能看到那只瘦骨嶙峋的小灰狗,它望向峡谷的眼神很是悲伤,那种只属于人类肢体语言的东西让我惊奇不已,只有躺下晒太阳时闭上眼才正常些。
我刻意每天都拿些吃的过去,起先它还是警惕龇牙,后来每次看到我渐渐开始无视,再后来会有些欢快的摇尾巴了!
小辫子把我当成了她唯一的玩伴,追在我屁股后面跟出跟进,她不懂什么叫心事,总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一会哭得翻天覆地,一会儿笑得滚在地上。一颗糖就能叫她翻个跟斗给你看。我的心境被小辫子衬托得如同垂死之人。
小辫子似乎很怕小灰狗,看到它像是见了鬼一般。我去喂狗的时候他,她不敢走近,躲在树后面。我解释过说狗狗是很友善的动物,不会咬她,可她老是颠三倒四来来回回说胡话:“它不是狗,它是妖怪。”
我奇道:“怎么会,它只是一只小狗,只是有些脏而已!”
“不是的,我上次看到它死了,后来又活了。”
她小脸满是恐惧,让我后背有些发凉,但怎么滴都觉得是无稽之谈。
“不会的,怎么可能,也许那时候他只是病了,你看着没动以为它死了,这些小动物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的!”
“什么是自我修复能力?”
“比如,比如蚯蚓,你把它切成两段它也能活,而且变成两条蚯蚓……”
“真的吗?”
“当然!”我觉得糊弄她很有乐趣。
“那我可以吗?”小辫子问。
“你不可以,千万不可以啊!”真是怕了她,万一去模仿什么危险举动就完蛋了。
阿香回来的时候倍感亲切,来的时候带了些钱给我,说是翠娥姐给我之前在客栈的工钱,我进屋放在李大妈跟前。李大妈急了:“你这是干什么?”拿起来要塞回我兜里。
我也急:“您别推,您一定要收下,我在这家里白吃白住一个月了,本来就不好意思了!这点钱原本也是不够,若您再不收下,只会更加叫我无地自容。”
我要给,她不要,我们都坚持自己的做法,僵持住了。
李大妈更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虽然阿香也没与我们细说,但你来第一天我就看得出来你心里不痛快。你若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也不会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呆着,我也是当妈的人,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能在你困难的时候拿你的钱呢?”
我眼泪滚了出来:“您若不拿了这钱,我便没脸呆在这儿了!”
“怎么说话的?……”李大妈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大爹坐墙角放下水烟桶,很有威仪对李大妈道:“你就先收着,这孩子自尊心强!”
阿香走的时候特别问我,以后是叫我林静还是彩凤,我说:“随便,你们爱叫啥就叫啥,我都应着。”
夜里躺在床上,郁闷坏了,李家人真心对我好,羊肠村整村人都对我好,认识不认识的都及其友善,见面总问你吃了没有,没吃去家里吃。没人问你打哪来,没人问你何时走。可我林静如今在李家人眼里是个可怜虫,可怜到一分钱都不敢拿,是个只能全心全意去付诸同情的人。还有那小灰狗前几日跟到家里来了,饭量还贼大。我自个儿都是在人家家里没脸没皮的白吃白住,这会儿还带一狗来蹭吃蹭喝,自己都嫌弃自己脸皮真厚。
以前对讨好这个词很是不以为然,对父母好是应该的,算不上讨好,那讨好就该是对不是亲人的人吧!最近我老是情不自禁的想去讨好小辫子,我想买个芭比娃娃给她;想买件羊绒毛衣给李大妈;想买瓶五粮液给李大爹……于是,我发现每一样都要钱,现实终究是要面对。地里的活只某个季节忙碌,其实很多时间都空余,这个村里闲散在家没有去城里打工的年轻人都到山顶上的一家茶厂上班,我就跟李大爹说,也要去这家高山茶厂上班赚钱,最起码先从自食其力开始。
我说给他听的时候,他被烟筒呛了一口,喘了半天说:“我去说倒是没问题,那茶厂的蒋老板对村里人很好,只是那里的工作不轻松,很辛苦。阿香去过两个月就说受不了,这才去了河底村的客栈。你一个城里娃子,更受不了。”
“我可以的!”
“哎!”
李大爹答应我,这两天把家里在村上开的小百货店的货品进一批来,就带我上山顶茶厂与蒋老板说。
这天,李大爹一大早就出去县城里进货,近傍晚了李大妈接了个电话,说是李大爷雇的同村臭虫家的面包车去进货,结果回来的路上掉沟里了。我们吓得不轻,我穿了阿香的球鞋就顺着路往山下跑。李大妈风风火火去找些乡亲一起去帮忙抬车。
走了很久都没见事发现场,越走越焦急,空荡荡的路上没什么人,天色有些暗下来,心里有些发慌,身后有窸窣的声音,一回头,小灰狗跟着我,有些意外,这些天它白天雷打不动跑去峡谷边晒太阳,晚上跑来李家吃喝,睡在院里的门廊下,虽然不再龇牙咧嘴了却从不主动靠近人,此刻却跟着我想干嘛?
顾不得琢磨它想干嘛,心急火燎想赶快找到李大爹。走出去大约三四公里,才见到路边右边两轱辘掉沟里的白色小面包车。所幸人都没出大事,只是李大爹额头给磕伤了。车没法动弹了,李大爹和被叫做臭虫的乡亲正大汉淋漓忙着搬石头填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