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所谓地扯了个笑容,“既然苏茉儿有这个能耐,倒不如让她费心替咱们裁制新礼服!”“奴婢不敢放肆!奴婢雕虫小技,让东侧妃见笑了。”清越的声音,如同山中的泉水溅落,丁东有声。“没有敢与不敢的……”我知道苏茉儿素来聪慧,心灵手巧不说,在待人接物上头也是落落大方,一点没有寻常宫女的那种阿谀奉承,扭捏作态。我对这丫头还是存有几分好感的,只可惜她是布木布泰的陪嫁丫头,也算是布木布泰的心腹。哲哲这会子人已不在后宫,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里头,论起身份尊卑,以我这个东宫侧妃为大,紧接着便是西宫侧妃布木布泰。当下在礼官的带领下,我们这一干人分拨站了两排,由我和布木布泰领头,浩浩荡荡地往金銮殿行去。入殿之前,先得在门口等候,我闲着无聊,左右张望了会儿,果见门头上新添了块匾额,金灿灿地用满汉字体分别写了“崇政殿”三个大字,满文在左,汉文在右。封妃9一时钟鼓之乐响起,诸位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固山贝子、文武官员分左右两队从大殿侧门入内。赞礼官嘹亮的声音响起:“恭请诸位妃子入殿!”布木布泰稍稍一让,眼神示意让我先行,我颔首微笑,也不与她客气,姗姗往前。入得殿中,只见蟠龙柱前,香雾缭绕,殿中大堂摆放一张檀木案几,哲哲身着华贵礼服,珠光宝气,安然娴静地跪在案后。皇太极就端坐在龙舆之上,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微微一怔,上身前倾,竟是几欲站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伏,我余光瞥及左右,见布木布泰等人亦是屈膝跪下,忙提了袍角,作势欲跪。“你站着!”皇太极噌地从龙舆上站起,踏前两步,居高临下地抬手指着我。满朝文武讶然,皆是困惑不解地将目光往来在我和皇太极之间,就连哲哲也是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看向我。皇太极紧蹙眉头,一脸的不悦与懊丧。面对众人怪异的逼视,我开始觉得不安起来。“你站到边上去!”皇太极随手一指。侧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指的位置在右边,那里正站着和硕郑亲王济尓哈朗。我稍稍一愣,济尓哈朗面色平静,目光中隐有鼓励之色,于是应了声:“遵旨!”快步走到济尓哈朗身侧,靠着蟠龙柱站定。从我站立的角度,能很清晰地看到哲哲的正面,她双肩低垂,双手不安地半握,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铺垫了明黄绸缎的托盘,盘内左侧搁着一枚玉玺,右侧搁着一册文书。皇太极瞥了我一眼,似是松了口气,挥手示意祝礼官继续。“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天地授命而来,既有帝皇一代之治,则必命匹配心腹视为皇后,赞襄朝政,坐立双成,同立功德,共享富贵,此乃亘古之制,位守三纲五常,系古皇帝等所定大典。今朕登基为帝,当仿古圣皇帝所定之大典。又蒙天佑,得遇大妃系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特赐予册宝,位出诸妃之上,命为清宁宫中宫皇后。你务以清廉、端庄、仁孝、谦恭之义训诲诸妃,更以贤德之训,使天下妇人仿法。勿违朕之圣意!大清崇德元年七月初十。”“臣妾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哲哲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皇后免礼!”祝礼官唱了声喏,将托盘端起,象征性地交到了哲哲手里。哲哲双臂展开,牢牢地将托盘奉于手中,我见她双靥泛红地在掩饰自己的激动与紧张,可惜情绪不得完好控制,微微战栗的手指仍是将她的内心泄露无遗。“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自开辟以来,有应运之主,必有广胤之妃。然锡册命而定名分,诚圣帝明王之首重。哈日珠拉系蒙古科尔沁之女,秉德柔嘉,持躬淑慎。朕登大宝,爰仿古制,册为关雎宫宸妃。大清崇德元年七月初十。”我的心思正放在哲哲身上,冷不防祝礼官朗声这般宣读出来,竟是不由得一愣。“关雎宫宸妃领旨谢恩!”祝礼官再次提醒我。我心跳加快,尴尬地扯了个笑容,正欲踏步站到哲哲身后去,皇太极在台上又是沉声一指:“你莫动,不必谢恩了。”回手指向祝礼官,“你继续……”满朝亲贵顿时又向我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娜木钟系阿鲁阿霸垓部之女……册为麟趾宫贵妃……“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巴特玛?……册为衍庆宫淑妃……“奉天承运……布木布泰……册为永福宫庄妃……”随着一道道旨意的下发,娜木钟、巴特玛?、布木布泰三人依次从祝礼官手中接过各自的册文,而后按照位份的高低分别站到了哲哲身后,四人连同十数名后宫妃子一齐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少时礼毕,皇太极缓缓从台阶上踏下,大步往门外走去,哲哲落后他半步之隔,手捧皇后玉玺及册封文书,亦步亦趋。娜木钟、巴特玛?、布木布泰等人紧随他二人之后,鱼贯而出。我站在原地不知进退,眼瞅着文武大臣都走出崇政殿了,凝神想了想,问道:“照规矩,我该跟去,还是留在这里?”身侧久久没有回应,我猛地回头,愕然发觉济尓哈朗早不知去向,原先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了多尔衮。我瞪大了眼,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皇上仿汉制,可惜我对汉人的东西不熟。”他凑近我,吃吃地笑,“不过……作为封后大典上唯一不用下跪的女人,你算不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委实不愿再和他多有纠葛,左右瞧着大殿上已是人去殿空,忙甩袖大步朝外头走,却不想抬脚才跨出一步,左手手腕便被他一把抓住。“做什么?”我低叱抽手,无奈被他箍得死死的,甩都甩不开。“睿亲王请自重!”“自重?”他呵呵一笑。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寒,为何他的表情明明是在微笑,我却感觉不到半分的善意?“撒手!”我心慌意乱,右手对准他的面门虚劈一掌。他侧头避过,我顺势抬脚去踢他膝盖,却不料被他抢先屈膝顶了回来,同时右手微微一拧。我“哎呀”一声痛呼,左臂顿时被他反绑于背,疼痛难当。多尔衮右手拧着我的左臂,左手绕到我身前,突然用力将我的腰肢搂紧。他的前胸撞上我的后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节奏的心跳,没过多久,耳畔响起他阴阳怪气的笑声,“嫂子真是好狠的心!”我挣扎了几下竟是完全无法动弹,不由得怒从心气,火道:“你想以下犯上不成?”多尔衮不答反问:“这便是济尓哈朗督导了一个月的成果?”他冷笑,呼吸吹散在我头顶,“想学骑射刀剑,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却非得找他?论起行军打仗,他难道能比我更厉害么?”我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哪有工夫探究他话里的其他意思,只得叫道:“睿亲王贵人事忙,我不敢劳您大驾……”“那我打明天起会很闲!”他松开手,我揉着发麻的胳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打明天起我会很忙!”“忙什么?忙着做你的宸妃娘娘?”他阴冷地笑,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绝不可能会忙……”我懒得再多和他作这种口舌之争,觑空扭身跑出了崇政殿,狼狈地撒腿往后宫跑。封妃10多尔衮倒还算有点忌惮,没有上撵着追来,等我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翔凤楼,穿楼而入时,却惊讶地发现满院子跪满了人。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妃子们,向皇太极与哲哲二人行完三跪九叩大礼后,纷纷起身。皇太极站在中宫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撇下一众妻妾,大步往翔凤楼走来,身后仪仗扈从紧随其步。在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低柔地扔下一句话:“虽然你未必稀罕,但该给你的,我必然要给你……”我心头一暖。侧头看向我住的东屋,那里的门头上已然挂起一块匾额,“关雎宫”三个金灿灿的大字犹如一缕阳光温柔地照暖我的心房。七月初十这日,皇太极一口气敕封了一后四妃,哲哲住的中宫赐名“清宁宫”,我住的东宫赐名“关雎宫”。布木布泰原住我对面的西宫,此刻却被迫搬去了西南首的次西宫,把屋子让给了娜木钟。西宫赐名“麟趾宫”,次西宫赐名“永福宫”,而位于后宫东南侧的那间次东宫却赏给了巴特玛居住,宫名赐名“衍庆宫”。除此之外,皇太极还把皇宫正南宫门赐名“大清门”,八角殿赐名“笃恭殿”……大清仿明,定下“一后四妃”后妃制的同时还定下了公主制,规定皇后所生之女称“固伦公主”,妃子所生之女及皇后的养女,称“和硕公主”。不过事前谁也料想不到布木布泰会被连降两级,名分居然排在了娜木钟与巴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