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不少有志之士将相好的姑娘带回老家,大多都没成。着实不能怪姑娘们不习惯乡下,不说随地的鸡屎牛粪,光是厕所一项已经叫人无法忍受了。城里抽水马桶普及率至少也有半数,这村里别说像样的蹲位了,只有一个村西头的粪坑,上面搭着一块木板,下头通往全村共用的沼气池,顶上没灯,四周都是溅射的痕迹。门口也没“wc”之类的牌子,倒是瘸腿对联似的一左一右刷上两条标语:“建设美好乡村,为沼气贡出一份力!”与——“不许随地大小便!”好嘛,把人家去野外方便的路也堵死了。这要是大晚上,熏得一个跟头栽进去都有可能。人要吃喝拉撒,尴尬但必须面对,每日受此酷刑,还要被说成“娇气”,性子再好的姑娘也不干。朱定锦低头掐着菜秧子,偶尔抬头,与姜母说笑,烛光朦胧。身段好,模样好,还肯做事。姜丁老二鬼使神差开了口:“那个弟妹啊,住的还习惯吗?吃的怎么样,晚上去西头蹲坑可要小心点,我们村里栽下去好几个,累得大伙捞出来,洗了半月的澡。”说的不是土话,在一片哝哝乡音中格外异样,朱定锦与姜母抬头望向他。他就这样赤裸裸将脏乱的现实揭出来,涂抹到玫瑰花上去。姜逐搬着长条板凳走过来,将他隔到一旁:“我们不去西头,我们自家有。”姜丁老二咬着烟屁股,打着哈哈,嘻嘻道:“也对,地主嘛,不同我们劳动人民为伍的。”姜母择菜的手一停,脸色微微变了。朱定锦没听清他刚刚那句口音不城不乡的话,不难猜出是句戳人痛尖的,拍掉手上菜叶站起来,姜逐却拉住她手腕,用土话朝厨房叫道:“爹!”姜老爹杀气腾腾冲出来,胳膊鼓实,手上拎着柴刀,冲某个老伯骂道:“姜老丁管好你二龟蛋,嘴巴不干不净,老子要是地主受你鸟气,早把你卸了喂猪!”一番大骂倾盆而出,用词熟练不过脑,气势强劲不用找,大概以前没少做过这类事,想必从小救美到大,身负“长工光夜摆过酒,入新房。没有电的缘故,天色格外的浓黑,放眼望去,木头窗框外只有黝黑的树影,和连绵的远山。与宣义太不一样了,那座梦想之都的夜色从来都是被灯红酒绿笼罩,玻璃反射各色迷离亮光。时至今日,从宣义到姜家沟,跨越四个省,长达三千公里的路程,承载的一千多个日夜,一路上的决定,是对的错?她凝视自己交叉的指尖,竟开始有些不确定。某个声音喊叫,还来得及,快走,脱离轨道,还来得及。她任由那个急迫的叫声回荡在胸膛里,安静坐在床榻边,将袖子伸给姜逐。他拉住,嫁衣在别人帮助下很轻松从头上脱下,搭在板凳上,垂落一角。也许是她散发出“任君采撷”的信息太明显了,姜逐几乎是不经思考将她压在身下,钳制这片温香暖玉。她靠近锁骨的皮肤上有一小点的红泥,大约涂口红的时候,不小心刮上去的。他凑上去轻蹭两下,抬头时,拖拽抹开的凡士林沾在下唇,像洇出的一抹血。自此意乱情迷。亲吻的间隙,朱定锦缓慢抚过身上人的背肌,伸向他裤链。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声影消逝,只保留最原始的疼痛。她察觉自己意外的坦然。没有光源,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但她还是勾勒出他征伐的模样,汗湿紧实的皮肤,腰线轮廓边界分明。也许不是用眼睛,而是无数次的触感形成的图像。逐渐脊背被快感抽得痉挛,风浪骤起。寻欢作乐至灭顶的尽头。初涉情事的男人犹不知足,朱定锦睡下没多会,又被他闹起来。炭盆烧得很旺,热到她觉得身体无一处不濡湿,吐出的呼吸都像是蒸笼缝里冒出的白汽,姜逐把她抱起来,吻她的锁骨,楔进她身体里。她在他怀抱中漂浮着,脑海电闸无数次地烧断保险丝,又无数次重新连接。尽是杂乱无章的片段,像是某种隐喻,细细软软的闪过,指甲在石头上轻轻划出痕迹,伴随潮汐一般无止境的欢愉,掺杂无可救药的苦痛,热望成瘾。她双手伸入他发中,垂头看向他的眼眸。双眼明润,有星河万千。“你看见了什么?”“光。”他喘息。朱定锦仰头,汗液沾湿头发,细细淌在脸上。黑夜,她眼前,是无边沉沦的夜。……下雪了。不知道几点,天昏暗,见不到日光。朱定锦拢被起来,歪歪斜斜靠在床头,脚下炭盆溅出火星,窗户是用纸糊的,关不紧,微微开了一小道缝,雪花打着旋儿飘进来,没落到地,就被屋内热气融城水。身上干净,衣服重换过了,盆里的也是新炭条,板凳上有早上煮的米粑和玉米粥,她不太记得姜逐什么时候起来过,忙活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脱鞋上床,抱着她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