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终于把阿妈送到了山上,全寨子的人,比阿妈小的,都穿上一白衣,抬着阿妈向山上走去。无论是抬的,还是拉绳的,还是走在前面引路的,都走得那么的艰难。每一步、每一个人都舍不得迈开,都想珍惜这和阿妈一起的机会多一点,再多一点。
阿妈沉沉的棺椁,压在寨子里每个人的肩上,也压在寨子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阿弟和阿妹穿着长到脚底的白衣,走在最前面,他们端着阿妈的灵牌和遗像。每迈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每迈一步,都有泪水像线一样的落下。
仰亚亲自接过寨子里老芦荟笙手手中的芦笙,他要用自己吹奏的芦笙曲再送阿妈一程,借以慰籍自己没能见到阿妈最后一面的深深遗憾和愧疚。
风,呜咽着;雨,哭泣着。
沉沉脚步,迈不动仰亚与阿妈沉痛的离别;
声声笙啼,诉不尽仰亚心里无尽的惆怅。
天地同悲,日月同泪;
仰亚内心里有一股血在往上涌,涌得仰亚的胸口像刀割一样的疼痛。
这是一首最难吹的曲子。
尤其是今天,仰亚感觉到,他不是在吹,而是把一滴滴血泪往笙眼里灌。
墓地到了,阿妈的灵柩被停在了墓穴前面的那块空地。寨子里所有的妇女们都转了过来,围在了阿妈‘身边’。
就像以前阿妈在寨子里一样,她们是否又在讨论今年的庄稼是否有好的收成;她们在讨论,谁家的小子又娶了一门好亲;谁家的闺女又要出嫁了,大家又该一起为她绣那花边的嫁衣。
所有的芦笙手都围着阿妈吹着,所有的妇女都围着阿妈转着。这是大家与阿妈最后的欢乐,最后再送阿妈一程,大家围着阿妈,跳起了看似欢乐,实则沉痛的芦笙舞。
《仙去》的芦笙曲一遍遍的响起。仰亚又陷入了对阿妈深深的回忆——
就在对面的那片山上,阿妈教会了仰亚唱第一首山歌。那时,仰亚还小,可却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总想着帮助阿妈做些事情。阿妈上山砍柴火,仰亚也拿起了自己的小柴刀跟了过来。砍累了,就坐在阿妈的身边,听阿妈唱那温暖的情歌。
‘阿妈,你唱得真好听,我也想学唱歌。’
‘好呀,那阿妈教你!’——
就在这一片田园,阿妈和阿爸一起在为秧苗锄草,趴在田边的仰亚突然看到水田边有一串串透明的小球:
‘阿妈,你快来看,这是什么?这么好看,这能吃吗?’
阿妈停了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傻儿子,那不能吃,那是青蛙的蛋,过几天要生出小蝌蚪来的,蝌蚪和青蛙都能帮我们捉田里的害虫,不能碰它的。’
‘啊,那我再把它们放到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