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周末放学的时候,漳秋县第一高中的学校大门处,由于学校规定,出入大门时不能骑行,所以络绎不绝的学生到门口后,就只能下车,然后挨挨挤挤,迫不及待地推着自行车出大门,再一个个飞腿上去,快速驶离——在如此密集的情况下,还能确保相互间不挨不碰,就像是练就出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
站在校门外,门卫室旁侧的苏莹莹,不得不往旁边又让了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般热闹的场景,秀眉微颦,略有担忧——人太多了,万一陈自默夹在人群中,看不到呢?
前天晚上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出了问题,忍不住就问了下母亲,在学校的新生中,有没有看到陈自默。按理说,一位副校长,怎么可能去专门注意一名高一新生?所以刚问完,苏莹莹就有些后悔了,但她没想到,母亲打趣地告诉她说:“当然见到了,你的初中老同桌陈自默,报到第一天,就把一名高三学生给打得头破血流,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啊。”
当时苏莹莹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是不是打架上瘾了?
真的,变坏了吗?
还好在她故做随意的询问下,母亲简单告诉了她事件缘由,以及陈自默没有受到处分批评,班主任孙芸老师还对其格外关爱,苏莹莹这才稍稍安心,但随即又莫名担忧。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苏莹莹请假提前坐公交车回家,把书包放下后,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县一中。
她希望能够见到陈自默,和他谈一谈。直到把自行车贴墙放好,站在门口等待时,苏莹莹才后知后觉地心生出了些许小女儿家的羞涩和自责,为什么要主动来找陈自默?万一,被妈妈看到了呢?于是苏莹莹转而撅着嘴在心里骄傲地想道:“才不是找陈自默呢,我只是想来一中找妈妈,如果巧合能够遇到陈自默的话,那就打个招呼呗,老同学同桌见面,聊几句是理所当然的嘛。”
漳秋路是漳秋县城中主干道,车流量相当高,位于漳秋西路的县一中大门口,以往又有各种小商小贩的摊位,故而导致上下学的高峰期,经常拥堵并出现过多次导致学生受伤的交通事故,因此从去年开始,县交管部门针对县一中校园大门外进行了专项整顿。
如今,校门外道路宽阔畅通,没有乱占乱摆的现象。
对面一家餐馆和书店前,七八个十八九岁,头发染色叼着烟,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倚着四辆摩托车,一边聊着天,一边打量着校门内涌出的学生们。
这些小混混旁边的车位上,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漳秋县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县城里,这款新上市仅仅两个多月,填补了国内汽车行业涡轮增压发动机空白的奥迪200-1。8t轿车,无论停在哪里,都会引来诸多关注的目光。
几个小混混,一边聊一边时而把目光投向这辆轿车。
车内,开车的是一个满脸横肉,胳膊上纹龙画虎,手腕上戴着串珠,脖子上挂着假金链的光头男子,看模样三十六七岁的年纪,短袖衫被发达的肌肉撑得紧绷绷鼓起,右臂上,从手背至小臂,有一道长长的如蜈蚣般可怕的丑陋疤痕。
车后排,陈金面带微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外面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刚才隐约听到几个小混混聊天时提及了“陈自默”,陈金和一同前来的白启林便屏息凝神细听,知道了这些混混,一会儿要跟上陈自默,远离县一中学校后,找个偏僻点儿的地方动手。如果陈自默坐公交车的话,他们就在半路截停公交车,把陈自默拖下车。
“这孩子,就不能让我省省心……”陈金笑着叹了口气。
两天前,也就是周三的傍晚,陈金终于按捺不住,扯下那张老脸的所谓面子,在白启林的陪同下来到县一中,想要看看儿子在学校里的生活怎么样。结果在校门外,正好遇到了考入县二中的王辉,以及到县职教中心上中专的杨强斌。当时俩人刚从学校出来,见到陈金,立马热情地上前打招呼,陈金很和蔼地和他们搭话,得知他们就是来找陈自默玩儿的,便随口问他了问他们陈自默现在在哪儿。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陈自默知道自己打了邹新亮的消息已经传遍县一中,却不知道,一传十十传百,县二中和职教中心那边,只要是滏渠乡的学生,都听闻了这件事。王辉和杨强斌正是听说这起事件后,才相约下午放学后,一起到县一中找陈自默——回头在各自的学校和同学们在一起聊天,又是一个吹牛打屁的谈资:“听说过陈自默吗?嘿,我哥们儿!”
可到了县一中找到陈自默,陈自默只是承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也没多聊,就说该去吃饭了,你们也赶紧各自回校吃饭,晚上还有晚自习呢,逃课不是好学生!
好歹一起吃顿饭啊?!
如此不通人情世故,会没朋友的!
王辉和杨强斌很郁闷地离K县一中,好在是陈自默威名太盛,而且两人也算是了解陈自默相对孤僻的性子,所以并不怎么生气。结果出校门就遇到了偶像级的牛人,陈自默的亲爹陈瘸子。
没能和陈自默聊至尽兴的两个半大小伙子,当即眉飞色舞七嘴八舌地把陈自默给夸了一顿:
“叔,您不用担心自默,他老厉害了!全校都知道他的大名,没人敢欺负他……”
“那个邹新亮,多厉害啊,可是让自默暴打得头破血流,屁都不敢放!”
“您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精彩,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