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从现有搜集到的情报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林思齐面色阴沉,如此说道。
信纸上的内容是他派去沈家药房卧底的人拿出来的,其中证明在十五年前,燕王便已经与沈家有所关联,尽管那个时候的沈逸还是个黄口小儿,但很明显的是他的父辈早已经跟燕王达成了交易。
“可是这有点说不通啊……”燕歌再度看了眼手中的信纸,眉头紧锁,“父王当初招木贵人进宫,一是的确喜欢她,二却是为了前朝的那几封密函。若他除掉木贵人,那密函要怎么办?”
“除非……”
“除非他已经得到了密函的消息,那么木贵人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林思齐接过话,稍一迟疑,还是开了口。
燕姜全身猛地一震,几乎不知该怎么去思考这个问题。她的脑海中此刻翻涌而出的全部都是适才看到的内容——
燕历二年三月,沈家药房进贡七绝草给燕王;
燕历二年五月,沈家药房进贡紫褐苏给燕王;
燕历二年六月,沈家药房进贡寒霜根给燕王……
前后差不多五个月,沈家药房提供给燕王的几味药材,最终炼制出了一种蜜盒香。别人或许不清楚,但燕姜却无比熟悉,这蜜盒香便是燕王亲自赐给木贵人的香薰,并且命人日夜焚烧。
她还记得上一次看见蜜盒香的地方,是在珍宝阁内。而在自己发现过一次后,那东西就再也找不到了。
对于香粉的制作她并不了解,可眼下看了这信纸上记录的内容,她总算知道母妃当日生下自己时,为何短短几日就转性行刺了燕王。
七绝草、紫褐苏、寒霜根……这每一样药都是麻痹人的神经,并且起到迷幻作用的!
可想而知那日夜在木贵人跟前焚烧的香薰,不过就是一种慢性毒药,让她日渐衰弱,直到生下自己后终于爆发失去自我,然后才做出行刺燕王的举动!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燕王想让她死!
好狠毒的手段,好精密的计算!
“二哥,你有一句话说错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燕姜表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看着燕歌道,“他之所以立了我母妃,究其根本只是为了密函,而无关情爱。”
说什么真心喜欢过,道什么心念舍不得,燕王所有的作为不过是掩人耳目,包括那被封起来的珍宝阁,也只是他不想让旁人发现自己的目的罢了!
好!好!好!却原来这宫里面她最应该除去的敌人,是她的这位父王!
深吸口气强制压下自己心头的种种躁动,燕姜抬眸,冷厉划过眸中:“众所周知,沈家之所以兴盛至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萧家的扶持。那这些只是我们以为的,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父王给了萧家口谕,萧家才选择了沈家进行培养。”
“而后沈家日益壮大,虽然官阶并不高,但好在他们有钱。萧家有势,沈家有钱,这两家就成了父王的左膀右臂,替他扫清朝堂上的障碍,并且帮他收敛钱财。”
“但因为我们频繁出击,让燕王认识到萧家和沈家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牢不可破,且还隐隐藏着私心。所以他借助我们的手先一步收回部分钱财,然后再慢慢分化他们手中的实力。”
“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怎么做,最后获得好处的,依然只有父王一个人。”
燕姜冷然一笑,神情中潜藏戾气:“他必然知道这一切都跟我们有关,可他却选择作壁上观,将我们三方牵制在他手中的棋盘,让我们自生自灭。”
说完最后一句话,燕姜深吸口气压下即将喷发而出的怒火。自重生至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她完全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让自己没有咆哮出口,没有跑去燕王面前问一句——
为什么?
“所以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彻底扳倒萧家跟沈逸,只能先让那位改变想法了。”
三人心照不宣不再开口,然而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只因前路越发坎坷,而燕王则成了一道有可能压根迈不过去的坎儿。
正在西凉殿内气氛越见压抑的时候,御书房亦是同样的一派沉闷。
燕王冷眸瞧着面前一身白袍的沈逸,眸中情绪翻涌不休。而沈逸却是一如既往低头不语,燕王看不透他的心思,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抹无谓气息,证明了在此刻的对峙中,他一点都不如其他人一般心怀忐忑。
冷笑着哼了一声,燕王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自嘲。
是了,能不觉得嘲讽吗?沈逸是他亲自从沈氏旁支挑选出来的继承人,也是亲手推给萧家去培养的人。眼下对方的羽翼渐满已经到了能威胁自己的地步,他怎么会不觉得讽刺?
听到燕王这一声冷笑,沈逸终于抬起头来。然他目光清平坦坦荡荡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如此大着胆子与燕王对视,良久才笑道:“臣以为,陛下应当有很多问题。”
燕王眉毛高挑放下手中的书本,他靠在椅背上打量着沈逸:“你觉得朕应该有什么问题。”
“关于萧家,臣私以为陛下应该并不希望他们就此倒台,不然的话一时只怕无人再能牵制住朝堂内外。”
“你错了,朕虽一时找不到替代萧家的合适人选,但也不会再留着他们!”燕王冷语,看着沈逸的眸中划过一道精光,“所以沈逸,别再妄想替朕做主,朕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闻言却并未惊慌失措,沈逸淡然一笑:“臣不敢妄图替陛下做主,既然陛下不喜,那臣自当不会再做。萧家的事,臣不会再插手,任凭陛下判决。”
淡淡扫了沈逸一眼,燕王心头升起一股警惕。
沈逸这种泰然自若的模样让他瞧着无比厌烦,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眼里都早已经洞悉。深吸口气藏起心中突起的想法,燕王将桌上的一本书册掷了过去。
“这是之前你交上来的半月账本,朕已经瞧过,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光凭着你手里的资源只怕不足以继续扩大生意,所以朕要你尽快实现你跟朕的承诺!”猛然抬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这是沈逸自入御书房内头一次有这样的反应,燕王捕捉到他此刻的情绪变化,他忽而一笑,眉毛高扬:“怎么,不是你跟朕说要在一年之内搞定姜儿,从她口中问出前朝的那些宝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