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稍敛,华书也不敢逼他太狠,软声道:“阿兄曾说‘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曾说过不愿我五谷不识,四体不勤,如今我凭借自己的能力得雁将军赏识,阿兄为何就不愿意成全?难道非要把我关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才算如了你们的意?”
华景却不买账:“随你怎么想,自得知你被匈奴掳去,你可知我这些时日是怎么过的,这样的日子我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了,你气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决计不可能允你入军营。正好,如今也不用等长安来人护卫你回去了,这次匈奴使臣送归我朝使臣,我必要将你一同送回长安!”
华书眼见说不动,扯了扯雁守疆衣袖,雁守疆挺身道:“华大人不必如此疾言厉色。孟疏有经世之能,身负大才,前番在擒获休屠王祭明一事上立下大功,如今又定下边郡百姓操练之策,我已上禀陛下为其请封,相信不日便有旨意下来,届时孟疏便是我军中将领,她不愿意,谁都休想勉强她!”
‘她不愿意,谁都休想勉强她’这话一出,华景越发心酸,从前这都是他说的话啊,难道如今自己竟从那个护着她的人变成强迫她的人了吗?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心软。
然而,回想当日得知她被匈奴掳走的惊慌无措,他定下心来,此事若允了她,将来日日都要为了她的安危而忧心,哪怕要被她恨上一辈子,他也绝不让她再涉险境!
但己方武力不占优势,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忍下一时,华景暂且离开,华书也松了一口气,雁守疆却神色不佳。
他深知留下华书困难重重,后续更是麻烦重重。
观华景神色,只怕不肯轻易放弃,若只是暗里使坏把人抢回去也就罢了,自己总能想点法子,可若是华景把事掰开来说呢?若是华景上报长安求来旨意呢?
诚如雁守疆所想,不过三日,一大早自己就被堵上了。
华景抬手为雁守疆倒上一杯茶:“这是从南地送来的药茶,香气清冽,入口回甘,风味极佳,将军尝尝吧。”
雁守疆端起茶杯,随着氤氲的热气,清雅的气味蒸腾而上,让人未饮而口舌生津。一口入喉,香气更从口中弥散至整个胸腔,当真清冽回甘,滋味绝佳。
华景一笑,再度给雁守疆斟满:“阿书从前在家时最喜这药茶,来时匆匆不曾带上,她与我念叨了好几次,为了让她高兴,我特意让行商从南地购了今年的新茶,当真是小小一两价值千金,可惜如今她留在将军处,怕是再没这口福了。”
雁守疆要端茶的手一顿:“华兄一掷千金,一番慈爱纯然肺腑,令人敬佩。”见华景面露喜色,雁守疆接着道,“诚如华兄所言,令弟在我营中确实委屈了,实在惭愧。”
华景一脸茫然不知雁守疆何意,就见他接着道:“雁某不才,虽忝居侯爵之位,却只承袭了千户食邑,囊中羞涩,但好在我的外弟齐王殿下与我的情谊不输你与阿疏,齐王殿下封地最是富庶,对我多有帮衬,想来些许药茶还能供得起。”
华景瞪大双眼:“我不是这个意。。。。。。”
雁守疆:“华兄不必客气,我既欣赏令弟之才,自然要供给他日常所需,放心,莫说药茶,什么南地的果子,松软的糕饼,西域的香料,吴县的丝绸织锦,都不是问题。”
华景一时有苦难言,军营里生活朴素艰苦,华书都待得高高兴兴,若再添了喜欢的吃食,岂不是更难把人带回来了?
华景一咬牙:“将军误解了,我非此意。”
雁守疆假笑道:“哦?”
华景:“这药茶若只是味道也就罢了。之所以谓之以药,乃是因为它有清头目,除烦渴,清热解毒等多个功效。据我所知,前方燧卒新退下来一批兵士,腿部疡症乃是燧卒常病,这药茶虽不能医,却可预防。”
雁守疆神色一凛:“当真?”
华景:“真不真,将军手下也有医者,应能判断。素闻雁将军治军虽严,但爱兵如子,从不抢功,更不克扣将士粮饷,甚至私下多有贴补,当舍不得手下兵士因此病痛吧?”
雁守疆沉吟不语,华景继续道:“吾弟有才,然这世上有才之人何其之多?论武力,我手下护卫无一不是精兵良将,论谋略,我父、舅父乃至外大父门生弟子遍布大汉,也可从中择优供雁将军驱使,他们换一个孟疏,再加上将军麾下燧卒五年再无病痛,这笔买卖,将军不做吗?”
雁守疆盯着华景:“你可知我麾下燧卒兵士几何?”
华景笑道:“自然知晓,将军不必忧虑我能否负担得起,便是需要为此变卖祖产也只是我的私事。你只需要考虑这场买卖,划算否?”
划算否?自然划算!
军营营帐内。
雁守疆手中捏着茶包出神。
“将军,你找我?”阿莫探头笑嘻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