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接连好几天过去了,麴文泰那里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是继续以礼相待,安排玄奘四处讲经说法。
十几天后,玄奘向麴文泰提出,打算离开高昌,继续自己西行取经的征途。
麴文泰这才开了口:&ldo;寡人先前经由统政国师向师父表达了挽留之意。未知尊意如何?&rdo;
玄奘深深一鞠,答道:&ldo;已知大王好意。但贫僧已在佛祖面前发下誓愿,必当西行寻求真法,岂能半途而废,失信于佛祖!&rdo;
麴文泰也不灰心,他坚信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会有弱点,只要找出弱点,就一定能够攻克他。于是,他又苦口婆心地向玄奘提出了一系列丰厚且优惠的条件:一是拜玄奘为师,供养终生;二是号令全国人众都来听玄奘说法,大做水陆道场;同时只要玄奘愿意,便安排他做全国和尚的总管。他再三表示,留下玄奘绝无恶意,只因国家和本人都需要一个睿智的指导,普天之下唯有玄奘方能担此大任。为表诚心,麴文泰甚至还指天画地地发誓:葱岭可转,此意不移!
可惜,条件虽然优厚,但效力范围仅限于俗世的凡夫俗子(例如我这样的)。
面对麴文泰在自己面前喷出的一尺多高的唾沫星子,玄奘依旧是深深一鞠,只是这次的回答更是简短:&ldo;大王说话太多,该喝口水了。&rdo;
这个回答差点没让早已口干舌燥的麴文泰背过气去:合着我刚说了半天,你就这么报答我?这感觉,就如同一个男人鼓足勇气向心上人表白完后,对方很有风度地回答说:&ldo;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同意,但我誓死捍卫您说话的权利。&rdo;
喝了口水,麴文泰定下神来:不对啊,我可是一国之君,如此客气地邀请你留下,你居然还不给我面子。看来光客气是不行了。
于是麴文泰把脸一沉:&ldo;岂有此理!寡人乃堂堂一国之君,手握这里所有百姓的生杀大权。难道师父认为寡人会连你都无法留住吗?&rdo;
玄奘依旧是摇了摇头:&ldo;贫僧西行只为求法。大王若要强留贫僧,贫僧自然难以离开。只不过大王也只能留住贫僧的一具臭皮囊,心神怕未必留得住吧!&rdo;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也无益。于是,麴文泰拂袖而去,临了甩下一句话:&ldo;那就走着瞧!&rdo;
从此,玄奘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权利,只是待遇上还是丝毫未减,依然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着。
麴文泰的本意是先吓唬他一下,任时间来消磨掉玄奘的决心和毅力,再以优厚的待遇诱惑他,把他一举拿下。
然而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成功实施‐‐因为玄奘立刻开始采取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绝食。
对此,麴文泰只是简单地付之一笑‐‐拿这个来吓唬寡人,嘿嘿,咱可不是被吓大的!
这样僵持着过了三天。
第四天,负责照看玄奘的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ldo;不好了,那和尚怕是真的不行了!&rdo;
麴文泰立刻赶到了玄奘的住所。只见玄奘正盘腿打坐在床上,气息微弱,面色憔悴,虽然身体还算端正,但已难掩颤微之色。
但即便如此,麴文泰还是看到了玄奘那虚弱无力的身躯下掩藏着的那颗坚强跳动着的向佛之心。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输了,输在了与玄奘的意志较量上。
接下来,他做了一件让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面朝玄奘而跪,磕头请求玄奘不要再绝食,并表示愿意放玄奘西去求取真经。
听到这话,玄奘用力睁开已疲惫不堪的双眼:&ldo;大王此话当真?&rdo;
&ldo;绝无虚言!&rdo;
&ldo;那贫僧斗胆请大王对天发誓,方才所说之话绝不可忘记。&rdo;
&ldo;好!不过先请师父速速进食,调养身体。然后寡人与师父一道去佛祖面前立誓。&rdo;
玄奘笑了,从此不再绝食。他虽是志纯君子,但却不是很傻很天真的笨蛋,不是随便就能忽悠过去的。
接下来,二人由麴文泰的母亲作见证,在佛祖面前结拜为异姓兄弟。这回,玄奘是真正做了回御弟,只不过,他的君王哥哥不叫李世民。
玄奘得以继续西去,但做哥哥的还是适时地提出了一些并不过分却十分诚恳的请求:玄奘继续留在高昌一个月,为更多的人普及佛学知识;取经回来后,再在高昌住上三年,授业解惑,以满足自己及子民们的仰慕之情。
对于哥哥的这些请求,玄奘不再推辞,而是全部答应了下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麴文泰对玄奘的态度愈发恭敬。
依照约定,玄奘继续在高昌停留一月,为大众开坛讲经说法。
第一场法会开始。听说大唐高僧要开坛,佛祖的信徒们早早地聚集到了会场。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国王和他的御弟相继粉墨登场。
只是,这次亮相不一般。
只见麴文泰大王虔诚地手捧香炉,微微弯曲着身体在前引路,玄奘法师一脸淡然地走在他身后,俨然前方引路的只是个普通的佛家小童。
接下来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麴文泰放下香炉,径直跪伏在台下。不过这显然不是跪拜佛祖的方式,因为他的脸是朝向地面的。
这是干什么?台下的信徒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