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其实十分奇怪。
她俩坐在这里——温泽念端坐在沙发边沿,孟宁半倚半坐在温泽念身后,替温泽念揉着后颈。
这样的姿势太温馨了、太日常了,那么她们谈的话题,可以是这几天两人各自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孟宁遇到了什么样坏脾气的猫,温泽念为了生意场上的烦心事有没有骂脏话。
然而事实上她们坐在这里,聊的话题是分开。
孟宁的语气十分心平气和,这时换成了她给温泽念讲道理:“我知道我不好起来的话,你肯定放心不下去巴黎。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啊?叫女人不狠,江山不稳哈哈嘿。”
“你知道的嘛,我妈,你的时央阿姨,她就是太心软了,总是对我放心不下。可她留下来的结果是什么呢?”孟宁说到这里笑了声,干巴巴的。
“你是新时代女性嘛,你心肠要硬一点的明白吧?而且,跟你在一起我很难好起来的,我总是在想我凭什么这么快乐,等你一走,说不定我就好了呢?”
温泽念默半晌:“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拖累了你?”
“哈哈。”孟宁说:“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吧,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我不怕跟你讲实话,是我怕拖累你,我太怕了。”
我怕你为我放弃你本来应该过的人生。
我怕你和时央一样留在我身边,到头来,你的人生一点都不快乐。
我担不起。
温泽念很轻的点了一下头,孟宁的手就暂且在她后颈上停下,没按了。
温泽念好似蜷了一下舌尖,尔后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露台外的浪潮拍打着海岸线,撞出小美人鱼消散于天地的浮沫。
“嗯。”
温泽念确认了一次:“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分手,是吧?”说到这里竟低低的笑了声。
孟宁心想,笑什么呢。
温泽念很快解答了她:“我觉得有点荒诞,我坐在这里说‘分手’两个字,都说得没什么底气,可能在我心里,你从没打从心底真正觉得自己跟我在一起过。”
孟宁张了张嘴,又闭上。
温泽念又很轻的点了一下头:“好,我知道了。”
她站起来,转向孟宁,面容平静得过分,只是眼尾微微往下耷了点,显得有些疲倦。
她问:“你今晚在这里睡一夜再走行么?你可以睡次卧,明天一早便有快艇出岛。不过如果你想现在走,我也可以找快艇送你。”
她很沉静的看着孟宁。
“明早走。”孟宁舌头发僵:“可以。”
温泽念点点头:“那你可以用次卧的浴室,我先去洗澡了,有点累,明天还要早起开会。”
说罢便往主卧那边走去。
孟宁多坐了两分钟,才起身,去了次卧的浴室。
又站在淋浴下愣了两分钟的神,心想,话终于就这样说出来了,
也不过如此。
温泽念躲了她这么些天,无非是不想发生这场谈话。温泽念充满暗示意味的说:“不要急。()”她不是听不懂,温泽念是要她不要这么急的追到海岛来谈这件事。
好像她还陷在那晚跌宕的情绪里。好像拖一拖,她的想法就会改变。
她自己却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她想说出这句话已经太久了,也许十四岁以后的十多年来,她每天每夜都在想说出这句话。温泽念现在是不想走的,她明白,情到浓时嘛,她也不想温泽念走。
可后来呢。后来总有一天,也许人生已过去大半,温泽念某一天晚上坐在书房里,给自己倒上一杯白葡萄酒,温泽念会想:不该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应该远不止于此的。
孟宁不能到了那时候,再来罪该万死?()”一次。
有些话嘛,没说出来之前怕得要死,说出来也就那么回事。她没有难过得死掉,她还站在这里,五星级酒店的淋浴之下,往自己身上抹着薰衣草味的沐浴露。
然后把自己扔到次卧同样柔软的鹅绒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