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仅存的楼家血脉们蜷缩在一起,望着这片看不到希望的人间地狱。
郑苑是这个村子里的小霸王,从前没少被阮青荇揍。可他们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玩起来没轻重。郑苑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她其实身高只到阮青荇的胸口。几步上前拽住了阮青荇的袖子,目光恳切,哆哆嗦嗦道,“别……别去……”
阮青荇在那一刻走神了,这群小孩,没有自己能活下来吗?她心中的茫然几乎要溢满这片净土,可她不能让这群萝卜头看出来,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
她抬了头,让孩子们都进屋子,她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比在自己唇上,“别怕,别出声,也别开门,直到钟姐姐来,听到了没?”说完,眨了眨眼睛便把门关上。郑苑惊恐地看着那扇老旧的木门将光线吞噬地只剩下一条线,‘咯噔’一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这样消失在了光线里。郑苑抱紧了在怀里爆发出惊恐哭声的其他孩子们,咬了咬牙。
不知道这扇门能够撑多久,阮青荇伸手拍了拍门环,楼千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用的。”
说着,她就看见隔壁家那个最爱钱的吴大娘目光呆滞往前迈了一步,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整个人像是被热油泼了一般惊叫着消失在了逢春的边缘。
这样的场面是极为刺激的,尤其是那张脸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人,大概是还能行动的缘故,她脸上的神情满是痛苦,就算知道这有可能是魔族的把戏,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跟着被烫了一遍。
阮青荇望着那样残忍的景象一眨不眨,曾经她与钟翮闲聊的时候,好奇心旺盛,揪着钟翮魔族鬼族有什么区别。
钟翮不想多说奈何被她缠得不耐烦,只能叹了口气,停下正在画的符咒道,“鬼族已死之人,得了机缘长存于世,只不过当没入轮回的鬼魂失去所有的牵绊之后就容易疯。魔族不一样,天生下来就靠天地阴气活,更像兽类,所以也最不讲情面。”
那时候她不懂,如今却全然明白了。魔族没有心,不顾及血脉,没有怜悯之心,更没有道德规则。
她的声音像是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恐惧让血液冰冷又再次沸腾,阮青荇忽然坦然了许多。她直视着楼千秋,一字一句道,“好,也希望你信守承诺,放过我身后的人。”
楼千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
逢春认得她,在她踏出屏障的时候像是极为激动那样几乎迸发出道道电流,试图向她证明自己的强大。
阮青荇却视若无物,她的脚在抖,她的手也在抖,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时间对于楼千秋来讲无穷无尽,可她不能让孩子们被耗死,更不能让长辈们尸首无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换取片刻喘息的时间,将筹码压在钟翮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黑色的魔气裹挟着风沙向她扑来,将他与楼千秋裹挟在一起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紧接着楼千秋的手便向阮青荇的胸口探去,一直以引颈受戮般姿态示人的阮青荇忽然暴起,她从腰后抽出了随身的匕首向楼千秋刺去。
匕首扎在了他的小臂上,可楼千秋像是毫无感受一般,甚至还一直挂着嘲弄的微笑,那只手已经没入阮青荇的胸口了。指尖没入的地方氤氲出鲜活的血迹,像一朵盛开的紫荆花。
可谁也没注意到楼千秋手上的血迹像是有了生命,顺着他的小臂爬到了指尖然后通入了阮青荇的心脏。
阮青荇目眦尽裂,黑色的纹路爬满了颈侧。楼千秋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因为他意外地感受到了阮青荇的痛苦……以及剧烈的心跳。
“你很害怕……”他的言语中并不带任何嘲讽的情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彼此在打什么哑谜。
阮青荇忽然就笑了,笑声中还带着咳呛,有细细的血线从她唇角落下。一双猩红的眼睛灼灼盯着楼千秋,笃定而充满恶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上面的雷声……是吗?”
楼千秋面上的笑意彻底无影无踪,没人告诉这个他血脉相容竟然有读心的作用。他气力不足,急于求成手指更进一步,几乎握住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与此相伴的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诛心之痛。
阮青荇笑意更甚,因为她听见楼千秋的惧意。
“你……原来,你想要的我心……啊”她的右手猛地攥住那只在自己胸前的手,那样大的力气几乎要将那只手拧断。
一道滚烫的血几乎是喷溅在了楼千秋错愕的脸上,因为阮青荇以凡人难以达到的速度将匕首穿透自己的手掌插进了她的胸口。至此,那颗心脏仍在跳动,他在更加震惊之下看着阮青荇将那个匕首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