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轻溅,落在草叶上。有浓黑夜色的掩护,顾渺仿佛一只潜伏在草莽山野间的猛兽,出必见血,招招夺命,不死不休紧咬着追杀者的咽喉,同时不动声色地远离着那被藤蔓遮掩的洞口。他的阿迟就睡在里头。几个时辰后。一轮圆月从层云间探出半个来,月色倾落,照亮了这场林中狩猎的结局。顾渺踩在最后一具追杀者的尸体上,眉目含煞,大口喘息着,剑尖滴着猩红的血,周遭尸横遍野,宛如修罗。“嗯?”顾渺眼尖瞥见了一角信壳,将脚从尸体的胸口上挪开,用剑挑出一封信来,“飞花阁……悬赏令?”信里的内容不多,大致就是以重金悬赏有关赤蝶与玄鸟的线索云云。“反目成仇,方鸿轩这倒是没说假话。”顾渺皱起眉,将信揉成一团,正打算回岩洞,忽见不远处升起了一支信号箭,燃着火光,在半空“砰”地炸裂开来。“今夜还真是不得安生。”顾渺停步急急转身,想跃上树瞧瞧情况,却不料一个踉跄,腿一软,跪倒在地。须臾,他又慢慢扶着树站起来,低声安慰道:“是绊倒了。”然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负伤体虚,精疲力竭,寒毒趁虚而入,前所未有地凶猛起来,几乎要将人压垮。隐隐绰绰的火光朝着这里逼近,顾渺靠在树下,仍是一动不动。眼见人声渐起,越来越近,他只觉浑身愈发酸麻无力,不甘心地挣扎了两下,“噗通”跌倒在了草丛里,剑应声滚落到了不远处的树根旁。“赏金在这儿,昏过去了,可让老子好找!”“嚯,死了这么多人,真凶啊。”“再凶还不是被咱捡了漏。哟,这小模样还挺标志,摸起来细皮嫩肉的……嘶!老大,他还咬我!”“没昏啊。”那老大蹲下身来,露出一口参差的黄牙,眯起眼打量着顾渺,“老子的压寨夫人都没这姿色,那赏金也没说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先带回去爽爽再说。”“老大,玩腻之后能不能再给兄弟们尝尝?寨子里成天到头也没什么乐子……”“好说好说,带走!”顾渺睁着眼,死死盯着树根下的银光流转的剑刃,过了会儿又朝岩洞的方向抬了抬眼皮,含糊地唤了声什么。月色愈发地冷了起来。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一声长一声短地惹人厌烦……顾渺突然一个激灵,迟滞的思绪堪堪转起来。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虫鸣?分明是有人在以哨音传讯。这山里……还有其他人!他忽然发了狠,伸手拽住一截老藤,牢牢扒在地上,死活不肯让人拖走。“还挺倔,去,给老子把他的手打断!”“住、住手!唉哟……”来人似乎还被绊了一下,埋怨道,“好黑。”“岑小公子,你跑得太急了。灯笼拿上。”那老大恐被人抢了赏金,站起来,拔刀喝问道:“什么人!?”岑熙接过灯笼,上前一步,客客气气道:“各位大哥,此人能否交与飞花阁处置?我会给出令各位满意的报酬。”“飞花阁?能比得上悬赏榜给的钱?”“哦,那是不能。”岑熙回头,淡淡道,“护法大哥,麻烦将这些人都杀了吧。”“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好大的口气!你……”老大猛地住了嘴,瞪圆了眼睛,“嗬嗬”喘着气,眼珠子往下瞟,瞥见一截雪亮的剑尖从胸口刺出来。顾渺不知何时爬了起来,还捡回了剑,干脆利落地结果掉了头儿,也不管剩下那几人,扭头便朝着岩洞跑去。那是哨音传来的方向——洞口已围了不少人,晌清欢坐在轮椅上,伸出唯一一条能动的胳膊,拢紧了斗篷,冷声道:“就是这儿?”“阁主,不会有错的。”“你进去看看。”飞鸿应了声,正要上前拨开草藤,忽见斜刺里窜出一道剑芒,当即后撤,警惕地站到晌清欢身旁。“是你?”晌清欢冷漠地瞧着突然冲出来、站都站不太稳的顾渺,“看来玄鸟果真在里面了。”顾渺沉默地守在洞口。那身影憔悴又虚弱,单薄得一捏便碎,却偏偏坚韧得宛如一根摧折不倒的芦苇,又如一把失了鞘的剑,锋锐无匹。飞鸿面色凝重,盘算着自己若对上这样的赤蝶能有几分胜算。“飞鸿,退下。”晌清欢将顾渺细细打量了一番,须臾,开口道,“你知道玄鸟做了什么。”“……”“你不知?看来他也未曾对你透露半个字。”“……”“你与无昼也算相处过一段时日,我以为赤蝶并非不辨黑白之人。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