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却拿了个空。“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给你。”迟鹤亭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木盒,问道,“你叫什么?”“……”顾渺精神振了振,终于听出说话的是那个踹了自己一脚的家伙。自己身上的所有物件都被拿走,里头不乏有能够辨认身份的东西。明知故问。因此他答得十分敷衍:“……三水。”“顾三水?”“嗯。”迟鹤亭摸了摸他额头,觉得真烧得不轻:“三水不还是淼?顾渺?”“……”顾渺闭着眼睛装死,过了一会,沙哑道,“你想怎样?”“一身红衣,一副蝴蝶面具遮面,来历成谜。三年前横空出世,在长恨崖独自一人连杀十八黑巫,一战成名,而今位于悬赏榜榜首,凶名远扬,江湖人称赤蝶。”迟鹤亭念书似的麻溜背到最后,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大人物,幸会。”“你到底想怎样?”“想瞧瞧传说中的赤蝶是什么样的人。”迟鹤亭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满眼促狭笑意,“传闻无人见过你真面目,那我岂不是算第一个?”从海棠树底下发现那张遗落的蝴蝶面具起,他便心生惊奇。江湖上令无数黑巫闻风丧胆的顾大魔头,面具之下藏着的竟是这样一副容貌。再想到赤蝶最后的处境,不由起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思。落到方鸿轩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顾渺见他忽然神游,也不管身上哪哪都叫嚣着疼,硬撑着坐起来,趁其不备探过身来抢他手里的木盒。迟鹤亭回神,迅速往后一仰,却还是给他碰着了,手不由松了松。猝不及防那木盒竟滑了出去,“啪”跌进了矮几上的碗里。瓷碗晃了几圈,连汤带盒一起摔到地上,“碰”一声碎成了几片。木盒连翻几转,盖子被摔开,里头的药丸全部掉出来化在了汤里。没料到会出这种变故,迟鹤亭呆了片刻,回头去看顾渺反应,却被一把推开。“哎——你还不能下床!”顾渺充耳不闻,跌跌撞撞挪了两步,跪在地上,试图从满地狼藉里拣出一两粒还没彻底溶化的药丸,还被碎瓷划了手指,流了满手的血。迟鹤亭看不下去了,过去将他拎起来,道:“你发什么疯?这药的成分我查过,不过是……”本来想说不过是些粗制滥造的下等毒药,连名儿都不配有的那种,却在顾渺红着眼眶瞪过来的时候哑了声。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个重病伤患,不能这么刺激。他有一点心虚,把人扔回床上,清清嗓子,颇有些不情愿道:“我重新配一份给你,安分点。等会给你包扎下手上的伤口。”天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配过这么垃圾的毒药了。简直就是侮辱!迟鹤亭憋屈地想道。顾渺被他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扔,半天没能缓过劲来,躺在床上牙都快咬碎了。直到迟鹤亭拿着止血膏和纱布过来给他包扎伤口,他才缓过来,按捺下焦虑,虚弱道:“你知道配方?”迟鹤亭被他问得简直想翻白眼。那些化在汤里的“宝贝”药丸,不过是把六种毒草晒干磨粉,按照等份的量捏在一块儿,自己尝都不需要尝就能分辨出来,这家伙居然问自己知不知道配方。鉴于先前闯祸的原因大部分在自己身上,迟鹤亭谦虚道:“大致清楚,要不我报一遍你听听?”报完等了半天没反应,迟鹤亭抬头一瞧,他居然睡着了。迟鹤亭:“……”要不还是当作花肥埋了吧。百草堂已闭门谢客整整五日。不过也没人觉得奇怪,整个灵诸州现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鲜血与混乱交织的旋律愈发激烈壮阔,甚至隐隐沸腾起来。方氏玄宗派出的大批黑巫近日抵达,在灵诸州内大肆搜捕某人,江湖上的其他势力也闻风而动,增派人手乔装打扮蒙混进来,妄想虎口夺食,抢得先机。迟鹤亭一如往常地来到隔壁的面馆,坐下敲敲桌子,道:“一碗阳春面。”“好嘞!迟大夫稍等!还是一样,多加两勺葱油,打包带走?”“对。上回做淡了,别少盐了啊!”“哎!您放心!”点完面,迟鹤亭没个正形儿地往桌上一靠,支起耳朵听旁桌说话。“见了鬼了,你说玄宗要抓的是什么人啊?这么大张旗鼓,就算是只阴沟耗子,都能叫他们搜出来!”“我听说啊……抓的是呆在悬赏榜榜首的那位。”另一人压低了声音道,“赤蝶上榜那一战,杀的十八黑巫,全是玄宗的人!让人堂堂第一大宗丢尽了脸面,你说这能不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