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桑迪诺开心的挺直了身子,手里还拿着吃剩的半根香蕉。“恭敬不如从命。”
切萨雷坐在右侧的驾驶位,拿起马儿的缰绳,克洛希娅坐在哥哥的身边,而桑迪诺坐在最左侧,待三人准备周全,切萨雷扬起缰绳时将马车缓缓驶入路口。而刚刚上路没多久,切萨雷就发现自己的手背有些湿润,紧接着几滴雨水打落下来浇在切萨雷的头顶,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
刚刚还很晴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被飘来的云层缓缓覆盖,太阳也渐渐隐去身形,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整个城市的光彩。桑迪诺不禁抱怨了一嘴:“不是刚下过一场暴雨了吗,怎么又要下雨了。”“大概是要进入雨季了吧。”克洛希娅捧起细嫩的双手随口的回应道。
天气的变化太过突然,可以看到路面上的行人开始纷纷的朝着建筑内躲闪,而切萨雷
也未曾做好避雨的准备,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心想着抱怨也不起作用,回到市中心的路还有很长,只能祈祷这场雨不会下的太久。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水影响心情的不只有切萨雷几人。远在卡尔流城市另一端,一座规模不大的教堂似乎刚刚结束了礼拜日的祷告,木质的大门被从内侧向外推开,天主之下众生平等的来自各个阶级的人士从大门涌出,人们看到天要下雨便急忙纷纷四散而开,只有一位金发的少年独自驻步在人群散开的地方。
切萨雷的同学希尔顿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纯白色大衣,像是一件加厚加绒的斗篷一样几乎遮盖住了他的全身,除此之外今天的他还戴着一顶兔绒的白色帽子,倒是将他俊俏白皙的脸庞更衬托出了几分。
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雨中,没有看见他那群跟班朋友的身影,或许是严苛的家庭教育使得他哪怕身处外地也坚守着传统规矩,而又不想因此牵扯到别人的时间。
希尔顿抬头望了望阴雨的天气,嘴里还叼着一块教会分发的饼干,不急不慢的将饼干推送入口中。
新鲜烘烤而出的奶油饼干加上配比完美的蓝莓果酱,咔嚓的脆响散着香甜可口的美味在唇齿见迸发,酸甜美味的蓝莓果酱像是一曲急速的小提琴曲钩动着人的味蕾,咀嚼着饼干。从最初的炸脆到绵软,柔软的酥油果酱与香脆的食材碎屑让人感到无比丰富的口感和满足感,它的甜度恰到好处,不过分突兀,更不会显得微不足道。
当然,或许在普通人的口中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饼干,但希尔顿显然对于甜食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和需求,紧闭双眼感受着口腔内萦绕的美味,似乎所有的世俗烦恼都消失于无形之间。希尔顿享受着这一刻,嘴里小声的嘀咕着:“哪怕只是为了饼干也是值得的。”
当他将饼干咽下,就感觉潮湿的地面一阵震颤,往远处一看,就看见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兵从他眼前的路面行军而过,看装备的配置远比学校的安保要高级的多。
卫兵身穿坚固的战甲,除了脸部和手臂外全身都包裹在钢板和链甲之中,头盔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孔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给人无情冷酷的印象,这些人手中握着长枪和钝器,动物皮毛制成的外置披肩上交叉着十字架的标志,意味着他们将为教皇而战甚至付出生命。
希尔顿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重装士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要去往何处,也不等他想办法,这些卫兵早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味蕾已经被饼干满足的谢尔顿再也没了原地停留的理由,心想着赶紧回到寝室,便迈开步伐沿着大路朝着圣卡尔流学院的方向走去。
由于雨天的缘故,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不少的店铺见天气糟糕便也准备打样收工,加上此刻还刮起了大风,两侧的房屋门窗紧闭,人们担心这场雨再次演变成前几天的那场暴风雨,原本繁华的卡尔流街道很快便看起来冷清了下来,只有不断的风声雨声陪伴着希尔顿继续前行。
默默前行了一阵,希尔顿忽然止步停了下来,他的表情有些忧虑,十分警惕的环顾自己的四周方向,而此刻的街道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平民的房屋没有统一的建造风格,歪七扭八堆积在道路的两侧。
石木的结构经历了风风雨雨早已破败不堪,甚至有些房屋露了一个大洞可以看到里面穷酸的家具,当这些房子被雨水浸湿,房屋的墙壁上仿佛出现了骇人的泪痕一般,像是一个个身体被埋在泥里的巨人在向着被围困中间的少年哭诉悲剧。
希尔顿曾经上过战场,他的父亲是洛尼西亚帝国边防将军,对于希尔顿的教育方式难以用严苛来完全概括,甚至可以称为残忍。在几次镇压叛党的战斗中,希尔顿的父亲会逼迫他的儿子们来负责处刑俘虏,通过亲手杀人的方式来进行身心的锻炼。
因此,此时的希尔顿在湿润的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熟悉到无法忘却的味道,咸腥,又带着微微铁锈的味道,那是血的腥味。异常刺鼻的血味不但没有被雨水冲刷殆尽,反而尽情弥漫在空气中被希尔顿吸入鼻腔,味道重的不同寻常,在希尔顿的记忆中这附近没有任何类似于屠宰场的建筑,如此令人作呕的味道一般也只有将敌人的脑袋挂成一排才会出现。
但希尔顿并不恐惧,反而他担心有人需要帮助,他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善良人士,但见死不救也有违军人世家的荣耀。片刻的犹豫过后,希尔顿寻找起了血味的来源,慢慢的离开了大路,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径。
越向深处走去,血的味道就愈发浓烈。希尔顿抽出腰间的象牙手杖,将其藏在大衣之中以防不时之需,他谨慎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表情严肃,身体仍旧保持着坚挺向前迈进并未放下自己高傲的身段,直到穿过几个转角,在小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位趴在血泊之中的流浪汉。
“你……”希尔顿刚要开口说话,但猛然升起的警惕心让他收回了声音。环顾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其它人以及发生过争斗的痕迹,只有流浪汉身旁的墙壁上从房檐到墙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就好像他是被人从楼上贴着墙扔了下来的,重重摔在这里的。
以往傲慢的希尔顿难得的低下了贵族的头颅,仔细的打量起了倒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流浪汉,这个人裹着一件漆黑破烂的斗篷,渗出来的鲜血将斗篷染成了发亮的黑红色,从体态身长来看似乎是个中年身体微胖的男人,全身被斗篷盖住看不见脸,也看不见具体的伤口,但隐约可以感受到斗篷下面的血肉模糊,以及肢体的错位。
雨水浇打在他的身体和周围的血泊中,已然只是一具尸体的模样。
为防止这周围还有威胁没有离开,希尔顿将手杖轻轻戳到地面,静静的感受着魔力的流动,但他的魔法功底很弱,也正因如此才会遭到父亲的嫌弃,来到这不入流的圣卡尔流学院读书,无论希尔顿如何通过魔法来获取更多的细节,得到的也只有死一般寂静,最终也只能放弃。或许切萨雷在这就好了?希尔顿不禁苦笑了一声,有时候那家伙的天赋还真是令人嫉妒。
“帮……帮我……”就在希尔顿还在思考的时候,那斗篷之下的男人竟然隐约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十分虚弱,还附带着血泡破裂的嘶哑,像是喉咙被人用刀划断了一样,说出来的字符很难辨识具体的含义。
希尔顿惊愕于这个人流了这么多的血竟然还能活着,也不再考虑更多,忙着上前两步想要进一步确认他的伤势。而就当即将走到那流浪汉的身前时,希尔顿又突然停在了原地,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那遍地的液体哪是正常人类的血液,那散着腥臭味的血潭颜色漆黑,看起来粘稠的像是大滩的黑色菌丝一般,里面似有气泡翻腾,又似有自主生命一样正在缓慢蠕动,似以彼此为食,彼此吞噬,当雨水落在其中根本无法泛起任何水花,反倒是落进了无尽的深渊,被这亵渎的液体吞噬殆尽。
希尔顿握住手杖的前端用力向外一拔,顷刻间雨水之中闪过一道银光,一把锋利无比,外表明亮的手杖剑被瞬间拔出大衣,闪耀着致命的光彩。接着,希尔顿昂起头颅毫不畏惧的厉声质问眼前的生物:“抬起头来,你是什么东西……”
那所谓的流浪汉并未回应,反而斗篷下的身体痛苦的蜷缩在了一起,用哭嚎般的声音像是哀求一样的低鸣:“黑发的男孩……你身上有他残留的气味……”希尔顿谨慎的向后倒退,而那人却突然以古怪的姿态扭动着被覆盖的身躯向前爬了半个身位,从斗篷下流出了更多的黑色血液。“你认识他……切萨雷……他的味道在南边……对吗,对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希尔顿当时愣住了眼神,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但仔细的想起来,这东西说的只可能是切萨雷·匈雅提那家伙。希尔顿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东西和切萨雷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关于匈雅提家的传闻是真的,真的有什么亵渎神祗的事情正在那片神秘的领土中悄然发生。
但无论如何,希尔顿都确信这个东西绝不是来看望切萨雷想一起喝下午茶的亲戚,而且如果让校方知道切萨雷和这种东西有关联,那么那家伙要面对的可不只是被开除那么简单,而且他的妹妹克洛希娅也无疑会受到牵连……
没等希尔顿从可怕的讯息中反应过来,那东西再次向前靠近,一根苍白到以至于几乎腐烂的手臂从斗篷下伸了出来,在大小不均的伤口之中,黑色的菌丝填满了血口,那看起来可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样子,而就当那只手臂即将抓住希尔顿的靴子时,锋利的剑刃也抵在了那人头部轮廓的上面。
“别再靠近了,这是最后的警告!”话音刚落,那东西的手指又向前探出一寸,而回敬他的便是无情的利刃毫不犹豫的照着他的头顶刺下。希尔顿杀过人,他不怕杀人,更别提此刻他坚信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希尔顿目光坚定,身体笔直,直到头骨被剑刃刺穿的触感从剑锋传到手臂才松了一口气。
但也正是同时,就在希尔顿以为结束了的瞬间,只是眨眼的瞬间,只觉得本能的眨眼过后眼前却没能恢复光亮,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他的侧身,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一切发生的极为突然,巨大的冲击力将希尔顿的双脚带离了地面,将少年的整个身体都瞬间撞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