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四月初的一天早晨,王小波在南方省abc大学宿舍醒来,环顾四周,除了三张高低床还各自坚守在岗位上外,其他四位三年多朝夕相处的室友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剩他一人还呆在学校里。想想也是,再过三个月就要毕业了,虽然国家包分配,但都想找一个好单位,不趁着实习期跑跑关系,走走门路,岂不枉死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偏偏他王小波一没关系,二没钱财,所有的只剩裤袋里的二毛钱,还不知这一天怎么过呢?
王小波出生在南方省最西边的县庆县金屏乡王家村,父亲在其三岁时就因病去世,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其长大,考上了abc大学,成为当时十里八乡的状元。母亲因父亲治病时欠下一屁股债,本想放弃,村长王二毛二话不说,从乡信用社里贷款一千元,又在亲朋好友那里凑了伍佰元,这才亲自送他来省城abc大学报到。
王小波在abc大学的三年多时间里,从未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他知道母亲不容易,为他上大学举债了一千五百多元,在那个时代,这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为筹措生活费和还债,王小波卖过血、扛过包,还在寒暑假在建筑工地上打小工,赚每天九毛三分的工钱。今天是星期天,他想再睡会懒觉,便又仰天躺回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天花板上渗漏的水迹,如今已变成了一块大大的黑斑,犹如一只大大的乌龟爬在那里。它的头伸的长长的,好像要不断地往前钻,四肢却四平八稳地有力撑着。每每看着这类似乌龟的黑斑,终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人生并非只有光鲜的外表,也许乌龟的本se正是他们这种小人物的保护se,即要有乌龟壳似的硬气和善于保护,也要有如乌龟似的健壮的四肢,永远脚踏实地,步履艰实,无论遇到何种困难都要像天花板上的那只类似乌龟一样,决不缩头,永远伸着头向前。王小波想着像打了鸡血似地赶紧起床,跑步去建筑工地。三年多大学生活他坚持天天早晨跑步五公里,这习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因此,在学校到建筑工地二公里多路,仅仅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这个建筑工地是省城钱江市一个解放前的大户人家失火后重新翻造的,现在正在挖地基。负责此工地的是市三建公司的万龙工长。万龙与王小波认识颇具戏剧xing,二年前,万龙在百货大楼卖自行车,刚拿出十元一扎的120元钱,就被旁边的小偷抢了就跑。这一幕,刚好被也在百货大楼陪同学卖东西的王小波看到拔步就追,这一追就追了近五公里,终于将小偷追上,要回了120元钱,还给了万龙,从此二人成了忘年之交。
王小波在这建筑工地上已经干了快一个月了,今天万龙给他安排的任务是一份挖地基的小工。临近中午,工人们都去工棚里吃中饭,王小波因沟渠里有一块突出的地方没整平。他为人很仔细,想整平了再去吃饭,就又挖了几锄,不想几锄下去,竟挖破了埋在土里的一只瓦罐,几块银元掉了出来。王小波大吃一惊,赶紧将瓦罐仔细地挖了出来,除了上面有一个银匣子以外,下面全是银元。思虑再三,王小波又匆匆将瓦罐埋了,跑到工棚里拉着万龙跑回沟渠,再次挖出瓦罐。万龙一看也大吃一惊,稍作思虑,又急忙跑回工棚拿来二只编织袋,将银匣子和银元全部倒进编织袋,拉着王小波就跑。
一路上,万龙一声不响,拉着王小波的手跑到他家里,进门后二人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开口。毕竟还是王小波年青,沉不住气:“万叔?”
万龙今年51岁,虽然在三建公司当个工长,也没啥权利,老婆是农业户口,儿子万宏伟也在三建公司当建筑工人,今年28岁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女朋友,但女方要求很高,什么手表、缝纫机、自行车三大件一件都不能少。万龙正烦恼间,忽然有这意外之财,怎不让他心动?
“小波啊,我知道你家里也没啥钱,否则不会到我们工地来打工,你看这银元?”万龙试探地问道。
“万叔说怎办就怎办。”王小波有好几个寒暑假在万龙分管的工地上打工,所以对他很尊重。
万龙笑了笑:“好吧,小波,和你认识以后,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你大哥也老大不小了,他女朋友昨天又提出要四个喇叭的收录机,我也没钱啊。要么,把这银元二一添作五分了?”
王小波吃了一惊,虽然他没有在地里挖出来的东西要交还国家的法律意识,但是“我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交給jing察叔叔”的歌曲还是家喻户晓的,但又一想,这埋在地下的东西肯定是地主老财的不义之财,相当于杀富济贫,只不过济万叔和他自己之贫而已。于是他心中坦然了:“那就听万叔的吧。”
万龙一听,就二话没说,拎起那二只编织袋将银元倒在桌上数了起来,一共1000块银元,又去打开那银匣子,发现里面只有一副眼镜,还有红、黑和透明三se镜片各二块,共六块,把玩了一会,把眼镜和六块镜片放回银匣子里交给王小波,又从桌上推过去400块银元:“这些你拿好,到学校里藏好,千万不要被人看到啊。”万龙说完,转身去了厨房拿出一袋清明艾糕交给王小波:“没吃中饭吧,叔也没啥好东西,扫墓剩下的,拿去吃吧。”
万龙其实也真没仔细鉴赏过银元,那时的他一是年纪还小,二是家里穷,只用过铜板,若有银元也是他父亲像宝贝似地藏起来,不会让他知道。所以,他见那1000块银元其中一大半铸着大头人像,其余的是铸着一条龙,也不知道这二者之间的差别,想想人民币都有伟人头像,感觉还是铸着大头人像的真实一些,便把铸着一条龙的都给了王小波。
王小波从起床到现在还颗粒没进,确实饿了,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万龙把400块银元和银匣子放入编织袋扎进。这时,王小波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拎起编织袋告别万龙出门而去。
王小波在abc大学上的是中文系,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常在省内报刊杂志上发表。大二时就被推荐为校刊副主编,他不但政论文拿手,小说、诗歌、散文也在行。大三时,老三和大四的一位工农兵大学生,据说当年还是某县的革委会副主任,同时爱上了一位女同学。而这女同学对他俩都若即若离,老三正烦恼间,忽有一ri,那女同学竟不再理会老三,却和革委会副主任好了起来。老三不知所以然,抓狂了。王小波知道后去同学间深入了解了一下,便已知道了个大概,就对老二说,别愁眉苦脸了,十天后,她一定会理你,老二将信将疑,结果在第八天上那女同学就主动来找他了,还直骂那革委会副主任是坏蛋。原来,那革委会副主任知道这女同学有个晚上九点左右去学校小树林散步的习惯,便让几个同学蒙面去吓她,然后他突然出现,一番搏斗,英雄救美。那女同学也是文学爱好者,常在校刊上发表一些豆腐干,当然对这种情节要多向往有多向往,自然那革委会副主任就高大起来了。王小波知道这里面有鬼,学校小树林不可能出现小流氓。于是针对这女同学是文学爱好者的特点,用这情节写了篇短篇小说,在校刊上发表,揭露了这个yin谋。后来那女同学也是现今老三的女朋友陈怡萍知道了,便亲热地叫他“鬼才”,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便在同学们中广泛传开了。当然这绰号被同学们的广泛接受,也是因为他兴趣广泛,博览群书,能文能武,鬼点子又多的一种褒奖。如今“鬼才王小波”这一绰号在abc大学可响亮得很。
&nbsren民币,现今对他来说还不如清明艾糕来得实惠。现在他手上只有二毛钱,坐公交车回学校到是足足有余,但他不想花这钱。而手上拎着的编织袋时间一长也确实有点累,这时,刚好走到街心公园,便在花坛边坐了下来。
街心公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一些老爷爷、老nainai在晒天阳,有一些小孩子在玩耍,还有的青年人在骑自行车玩特技,而王小波坐的地方因靠近街边显得有点冷清。于是他打开扎着的编织袋,取出那银匣子仔细欣赏。这银匣子长不过30厘米,宽不过20厘米,高也有10厘米左右,匣子正面盘着一条大龙,四边则各盘着二条小龙。王小波学的是中文,对九龙呈祥的皇家气势还是知道的,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如果是国宝就必须上交,否则就是犯法。犯法的事他从来不做,何况他潜意识里对银元之事还停留在杀富济贫的意识中,并不算是犯法,便忙看匣子底部,见并未铭文也就释然了。
也许王小波太专研了,并未发现这时站在旁边的白须飘飘的老者:“小伙子,让老朽看看如何?”
王小波一惊,抬头见是一位白须老者,即有知识分子的清高,又有那种上位者的天然威严,那脸上始终荡漾着的笑意分明给人一种和蔼可亲,淡泊名利的亲和力。他的中文底子对国人尊老爱幼的jing髓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便默默地将银匣子递给了老者。老人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好东西,好东西,是家传的吧?”
“哦,哦。”王小波不置可否。
老人见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就顺势坐到他旁边:“和我说说来历行吗?”王小波不敢在老人面前说谎,又不能说出来历,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爷爷认识这东西?”也许是对老人的尊敬,或许是老人的亲和力感染了他,“爷爷”二字便脱口而出。
老人一听这小伙子一开口便叫他爷爷,可高兴了,脸se也更加慈祥,眼光中流露出一种更热切的光芒,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情地说道:“承情叫我一声爷爷,孺子可教啊。”又看了看那银匣子说道:“这东西虽然不是皇宫大内的文物,但也是民间有些年代的工艺品,尤其做工,你看,实在上品啊。”老人抚摸着银匣子,爱不释手。
“爷爷喜欢,那就送你了。”王小波心想,既然已出口叫了他爷爷,终不能不对老人家有所表示吧,何况真的对这位老人发自内心的尊敬,便想把这银匣子送给他。
老人不相信地看着这位不乏英俊的小伙子,见他穿一身旧兮兮的蓝布工作服,沾满泥巴的解放鞋,活脱脱一个刚从农村到城里的打工者。于是,试探问道:“你若革爱?多少钱?开个价?”
王小波一脸憨厚:“这东西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匣子,对爷爷你来说则是工艺品,所谓宝刀赠英雄,大概说得就这个理吧。”
“你是大学生?”老人见他谈吐不俗就问道。
“abc大学大四”王小波一边站起来,一边掏出学生证给他看了看。然后拎起编织袋就走:“爷爷,再见。”
老人一惊,一把拉住他:“王同学,这样吧,去我家小坐如何?”老人眼光不错,只瞥了一眼学生证就知道他姓王。见他还在犹豫,又说道:“怎么,不给爷爷面子?”
王小波没法,只得乖乖地跟在老人后面。
老人的家离街心公园不远,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进了四合院便是一排二层的楼房,面积很大。王小波也不敢造此,便在园中石凳上坐了下来。
老人也不和他计较,将银匣子放在石桌上,顾自跑进了房内。一会儿,老人又跑出来递给王小波一刀钞票:“抱歉,家里只有200块了,聊作生活费吧。”
见他有拒绝之意,又说道:“小王,王小波是吗?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也算是忘年之交吧?既然你已叫了我爷爷,我也当仁不让了,从此我们祖孙俩就认下了,这200块就算是爷爷给的见面礼,你终不能不要吧?”
王小波一听忙作跪拜之礼,老人也当仁不让,坦然受了他大礼之后又掏出笔在一张纸上一边写一边说:“爷爷本姓顾,顾一民,这是电话号码,有事找我。”说着,顾一民打开银匣子,取出眼镜和镜片还给王小波。
至此,王小波再无话可说,便由衷地向老人道了谢,告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