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街,那些凭一时意气,出手打死人命的灾民,清醒后各个恐怕不安手足无措。早已守在一旁的刑部官员带着大批兵士,适时出场,说了一通依法办事,捉拿凶手的说辞。在所有灾民惊吓的跪了一地,一个劲的磕着头,喊着冤枉的关键时刻。
巡长使一脸公正的上前叩拜过长官,说清了来龙去脉。刑部官员略微沉吟,命所有灾民呆在龙凤街不准私自离开。然后急匆匆上报此事。
所有灾民忐忑,虽然那几人下毒在先,但是没有经官,私自将那几人打死,也确实触犯了国法。此事若论国法,他们都难逃惩治,若论人情,也确实行为过激。整个龙凤街瞬间陷入死寂,不仅是那些灾民,就连周围商家老板,伙计,客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刑部官员带回的消息。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那刑部官员带着另一位面相和蔼的年长上官来到龙凤街。那和蔼上官,先讲了一番道理,自是说众人失手闹了人命事态如何恶劣严重。不但妨碍了官府对下毒一事的调查,又导致线索皆断,若是再有歹人蓄意加害,必然想出更加高明的法子,到时必是防不胜防。
所有灾民忧心不已,忙下跪求上官做主。那上官正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户部侍郎石秋书。由他出面处理此事,正合适,他为人圆滑自然懂得把握分寸,如何让这些灾民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又满心感激,对朝廷大王恩德感激涕零。
于是,灾民涌入扶优城带来的风波和危机,在大王以仁德治天下,体恤百姓疾苦的赞歌中华丽落幕。所有涌入扶优的灾民,一来恐怕再有人蓄意下毒加害,再者感念大王仁慈,不但没有追究他们的罪行,又特意遣了官员专门负责安排他们返乡,也便真的动了返乡的心思。更何况这些官员各个平易近人,口若悬河,对于他们未来的生活考虑周全,说的在情在理。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生活的美好前景,心中萌生许多企盼和希望。
三天之后,所有涌入扶优城的灾民自愿分批离京,每批灾民聚在扶优城门外,临走前都会齐齐向城内的方向跪拜,高呼大王万岁。此事一时间成为扶优城内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一些说书人,将此事编排成段子,一传十,十传百,齐王仁德之名愈盛。
此事如此收场,齐王自是高兴,端坐在案牍前,一脸的畅快。单手执笔龙走游蛇,批阅奏章也透着欢愉。
我慵懒的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轻轻惬意的摇着。手中拿着一本琴谱,随意的翻看。这几日,他来我和硕宫批阅奏折时,总是喜欢让我在一旁陪着。看累了,便会和我说段朝廷上的趣事,也算是休息放松精神。
他如此要求,我也不便拨了他的面子。只好闲来无事,随便拿本书静静的在一旁瞧着,借此打发时间。
屋内香炉龙檀香袅袅萦绕,静谧的如同隔世。花锦端着茶盏,蜜饯,糕点恭谨的走了进来。先是到了齐王桌前,放下一份。然后迈着轻巧的莲花步,走到我的身边,放下茶盏和蜜饯糕点之后,故意顿了顿。
我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她,她却俏皮的看了一眼茶盏,古怪一笑。便姗姗离去。与我相处的久了,这丫头倒是与我愈发的亲近,熟络。也胆敢和我打趣。我好奇的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微微一怔,竟是“雪顶含翠”!又拿起一颗蜜饯放在口中,果然是广膳斋的蜜饯。
雪顶含翠乃是茶中极品,十分难得,就算是王宫一年也不过才入贡一小盒。除了齐王赏赐,其他人根本无缘品尝。毕千为了我自是专门派人入了雪山,花重金买了一些。每次饮茶,也只单单为我备此茶,他则喜喝大红袍。
没想到齐王如此有心,已是过去了几日,他竟记得这雪顶含翠和广膳斋蜜饯的小事。
按照宫中的规矩,宫中所有吃食,自然都来自御膳房和各宫的小厨。为了防范未然,自然不允将宫外的吃食带入宫中。
我细细的咀嚼着口中蜜饯,却已没有以往食用时,那种甜入心中的感觉。
“和你相处这么久,却不知你竟是喜饮雪顶含翠,喜食广膳斋的蜜饯。这里虽是宫中,不过但凡你心中所喜的,皆可命内务府置办,”
我抬头仔细观察着齐王脸上的神情,他神情自然没有多余的情绪,好像做这些无非也是出于对毕千的愧疚,和对我的笼络。
我沉吟道:“不过初食时觉得新鲜,贪嘴多吃了些。”
齐王放下手中毛笔,活动着发酸的肩头,神情自然真挚道:“凡是你的事,不管大小,毕千无不上心。他对你也真是情深意重!”
我听他如此说,心中温暖,眼中却隐隐泛起了泪光。凄苦淡笑道:“不求世间百般好,只求真心有情郎。”
他静静的凝视着我,深邃的双眸幽深似海,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静默了一会儿,他咧嘴浅笑,温和道:“你会如愿的!”
听他如此说,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想想许是自己多疑了,就算我如今借用凝香的身子,诚然凝香颇有姿色。在这美女如云的深宫之中,我也不过只是在百花丛中淡淡的一点春色。更何况我性子一向执拗,为人又凉薄,在齐王面前,也从未示好迎合。还总是做出一些出格,随性的事。
他对我的好,应该只是做给其他人瞧的,就算不是为了给人看,想来也定是为了示好于毕千,好让他能够安心为其卖命。或者不过是拉拢我的一些小手段,是一种变相的感情投资。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在此时,魏福海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见了齐王欢喜的请了安,忙又欢愉的说道:“启禀大王,王后的贴身姑姑前来禀告,太医院的太医已诊出王后有喜。”
齐王平静的端起茶盏,面无表情的呷了一口。
魏福海不禁讪讪。
小尹子又欢喜的急匆匆走了进来,冲着齐王施礼后,喜庆道:“启禀大王,荣妃宫中侍女来报,荣妃已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齐王闻言,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似沉思一般,饮完茶,才徐徐起身,带着所有随众移驾凤仪宫。
齐王一走,整个和硕宫瞬间显得冷清,安静。
我独自坐在书房内,品着难得的雪顶含翠,吃着甜甜的蜜饯。齐王如此淡漠,也属正常。李杰铭野心勃勃昭然若揭,此时王后有孕,他便又多了一个凭仗,这喜讯听到齐王的耳中,自然别有意味。这一切应该早在齐王的掌控当中。
至于那位荣升为荣妃,为人跋扈的杨美人。早已被如妃暗中下了苦情思,我有司徒腾空细心为我解毒,而她怕是连自己中毒都浑然不知。眼下的满心欢喜,到了一朝分娩之时,生下的却是灭顶之灾。
对于这样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费心的呢?我且耐着性子,看一场好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