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毕千下了早朝,与齐王一同返回侯爷府。两人刚入书房,便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响。守在院外的丫环小厮,自是无一人胆上前打扰。念及昨晚那一梦,心中总是觉得忐忑不安。也不知这齐王的雷霆之怒由何而来,难道玉心真的有了什么不测?
我忧心忡忡,急于打探玉心在宫中的情况。便亲自端了茶盏和糕点,站在书房外,轻唤了一声。
屋中不再有任何声音,静默了一下,毕千开口准我进去。
进了书房,便见一地的狼藉。毕千坐在一旁,紧锁眉头。齐王负手背对着我,站在作案旁,双手十指紧握,隐隐已是发白。
我徐徐进入,趁给毕千奉茶的当口,使眼色询问。他抬头看我,微微摇了摇头。看毕千满面愁容,想来当是朝堂之事,惹得齐王烦心。
自己又想,许是我多心了。和硕宫一切如旧,宫中又有花锦照顾,怎么会让玉心受到什么伤害。
齐王之怒似乎与玉心无关,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将另一个茶盏放在作案上,又放下糕点。便准备退下。
齐王突然开口道:“衮亲王妄想得渔翁之利,坐山观虎斗。我偏不让他如愿,李杰铭一系势必除去……”
我不由得一顿,毕千紧锁眉头,向我使了眼色,让我先行离开。
我婷婷移步,刚走到门口。魏福海急匆匆的赶到,看到我微微磕首,然后急冲冲走进书房,急切道,“大王,宫里出事了!”
齐王闻言猛的转过身,强压着怒火的双眸目光凛冽萧杀,他阴沉着脸,目光炯炯直视着魏福海,“出了何事?”
魏福海脸色讪讪,忐忑道:“王后引着玉心公主闯了冷寒宫,如今整个**人人皆知皖辰娘娘不在冷宫,没了去向。”
齐王一怔,眼神深幽难懂。毕千则是一震,忧心的看向我。他略微思索,起身施礼,正欲开口。
守在外面的小尹子慌乱的跑了进来。看到齐王忙跪下磕头,惶恐不安的说道:“大王,宰相已带人把侯爷府围了。口口声声的说宫中走失了娘娘,整个扶优挨家挨户,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市井贫民,都需彻底搜查。就算是侯爷府,也决不能例外。”
齐王闻言,紧咬牙关,一拳重重击打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一拳似重重击打在我的心上,让我紧缩的心狠狠的一颤。
整个扶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赵嫣然)乃是大王的皖辰贵妃。一旦李杰铭带人强行攻入侯爷府,将我从毕千的府中搜出。毕千私通宫中娘娘,欺君背主的大罪,便会作实。到时就算齐王想要保全毕千,也不得不顾念王室的威严。
被贬入冷宫当中的贵妃,却在臣子的府中,不管齐王用怎样的理由来遮掩。都难免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更何况,李杰铭老谋深算,宫中刚刚发现冷宫中无人。他便带着大队人们信誓旦旦的赶来。不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又怎敢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他这一招,来的真是又快又狠。
眼下,齐王不出面,毕千便难逃欺君死罪。齐王若出面,将我送给毕千,又有损王室威严。
齐王已是两难。
毕千留我,便不得不反。齐国天下对他来说,有多重,齐国的江山对他来说又有多重。为了我,让他背弃齐王,背弃齐国的江山百姓。置齐王和齐国的江山百姓于不顾,任由李杰铭盗取齐国天下。任由衮亲王狼子野心窥视王位?
我不能,不能那么自私的让毕千处于两难之境。不能让他为了我成为齐国的罪人,背负千古骂名。他为了心中信念,可以蛰伏在楚国那么多年,为了心中信念可以不顾个人荣辱安危。
那信念早已融入他的血肉,成为他的魂。一个没了魂的毕千,即使活着,也会生不如死,如同行尸走肉。
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齐王也好,毕千也好,我也罢。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无奈与挣扎。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背负的责任。为了齐王也好,为了毕千也好,为了我自己也好。也只能如此了。唯有如此了。
我不知道是如何开的口,但是却那么清晰的听到自己清冷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波澜,“送我回宫。”
齐王慢慢的看向我,毕千慢慢的看向我,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我的身上。静,好静,连呼吸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我迎着所有人微微错愕,震撼,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顿道,“送我回宫!”
“不行!”毕千出声喝斥,脸色阴沉的骇人,“我不准你冒险。”
齐王眼神变化莫测,他略微沉吟,直视毕千,“现在并不是和李杰铭撕破脸皮的时候。毕千,相信我。她随我回宫,我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受到一点委屈。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过了这一关。”
毕千深深的凝视着我,眷恋不舍的目光在我脸上徐徐徘徊。我亦凝视着他,勉强勾起嘴角,莞尔一笑。
他皱了皱眉头,从未这般严肃,这般认真的逼视齐王的眼睛,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困兽,“大王可知她对微臣来说有多重?”
“我知。”
“大王可知,微臣之命早已与她相连,微臣可为她生,亦可为她死?”
齐王微微一叹,“我又欠了你一次。”
毕千默然,只是侧有看向我,声音苦涩飘渺,“微臣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齐王微微磕首,不再看我二人一眼,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别院。
毕千沉重的走到我的面前,伸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冰冷的指尖,在我脸上一划而过,温柔的似轻柔的微风。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紧紧的,紧紧的。直捏得我的手指咯得生疼,他苦涩一笑,那凝在嘴角的微笑是那么的虚弱凄苦,“凝香。”他出生唤我,似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力的化作一声叹息。终是久久,只说了一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