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巡他在干什么啊!同样也是松蓝的心声,他本来在飞剑上稳稳当当,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锋芒,还有一句不太真诚的“对不起了,松师弟”。那柄剑非常锋利,一剑挥来,还饱含凝实的杀意,骇得松蓝手脚发凉。松蓝为了躲开,一个脚步不稳踉跄,从飞剑摔了下去。他才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他大喊:“秦师兄,你害我!”众所周知,迷雾下是万丈深渊。修士晋升练气,身体已脱离了肉身凡胎的范畴,变得十分强悍。可这一摔下去没有任何缓冲,他也一定会摔个粉身碎骨,纵使归元宗苍梧堂的医修弟子如何妙手回春,他这一劫也无法避免。松蓝第一次感受到迷雾之中是多么的无助绝望,同门看不到他,而他身体不断下坠,破空之声无比清晰,他喉中无法克制地发出一声惨叫。“飞剑!飞剑!”他的剑还未孕育出剑灵,一旦脱离一定距离范畴,就失去了掌控。松蓝倍感绝望,脑子里很想回忆自己平生所学的法术,可那些精妙绝伦的口诀关键时刻一句也想不起来,还有储物袋,他拼命回想自己拥有什么,脑子一片空白,想都想不起来。唯独自己会摔成什么血肉模糊的样子,这一画面一直在脑海里徘徊。另一边藏剑峰也快疯了。“松师弟摔下去了!”收到玉简传讯,苍梧堂弟子瞬间出动。苍梧堂是归元宗医修弟子所居的堂所,是一个极为神异的地方,堂内医修弟子手艺超群,无所不能,能为每一名修士治疗伤口。可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松蓝这样的情况,众位弟子面色凝重,纷纷开口:“肉身坠毁尚可,如果是脑袋坠地,恐怕回天乏术。”“秦师弟心太狠了,这可是万米高空!”每一个医修弟子都做好了最差的打算。程长老和老友也大吃一惊,两位化神修士来不及谴责这个弟子鬼迷心窍、心生魔障残害同门,心念一动,想快速抵达现场,可都来不及。大乘修士心念一动,化为一道光,转瞬可抵达千里之外。可化神修士不行,再加上迷雾山方圆十里都笼罩在白雾里,无法确定具体下落方位,迟一步就是一条弟子性命陨落。松蓝这名弟子……一个有大毅力的年轻剑修弟子,注定凶多吉少啦……他们不忍心地闭阖双目。叶清小崽崽也瞪大了一双眼睛,他不知道这该算直播事故,还是比赛事故……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在摄像头下犯案。小崽崽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这场面实在太刺激了一点。见叶清小脸煞白,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张小嘴也微张着半天合不上。唐希心中一凛,以为小孩子被吓到了,连忙想去捂对方的双眼,生怕下一秒松蓝血肉模糊的样子会吓坏了自家崽崽。他嘴里也念叨着,唇音颤抖:“清清你不要看。”他这个金丹修士,从未来陨落,早已看过各种血肉模糊的场面,仙门陨落,到处都是断体残肢等等。可小孩子没有,对方从一出生就活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快快活活蹦蹦跳跳,长到三岁见过最血腥的场面,恐怕是云州城屠夫剁肉杀猪了。万一看到松蓝的惨状,给小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唐希纯属护崽心切。没想到清清却拨开了他的手掌,说自己没有害怕,小孩子拍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小胸膛,老气横秋地反向安慰:“唐希哥哥你别怕,松蓝师兄不会有事的,我有做预防措施。”唐希:“?”另一边,松蓝在所有人想象中,不是活不了,就是一定会摔成烂肉如泥。他自己也给自己判了死刑,脑海里如走马观灯一般播放起了画面,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叶清小师弟,在赛前热身阶段一句奶声奶气的话。“各位藏剑峰师兄啊,你们把这个东西戴上,如果一不小心遇到事故,关键时候就打开它——”当时所有剑修弟子都微微一笑,心中骄傲强盛,他们能遇到什么事故呢?一个剑修如果掌控不了自己的剑,或者从剑上摔下去,那是他们无能的表现。不过他们还是一一戴上了,谁让叶清小师弟是主持人。他们也体谅小师弟是肉身凡胎,刚刚学会引气入体,不懂凡人身躯跟修士身躯的区别,理解小师弟的谨慎心思,一个个商量下去,都乖乖配合,没有驳回小孩子的面子。反正这玩意儿轻而柔软,还不占地方。“关键时候就打开它——”打开什么东西!?慌乱绝望之中,松蓝终于回忆起了这件事,他像是无依无助的人,发现了黑暗中的一道光,抓紧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拼命在自己衣服上摸索着,果真摸到了一个突起的按钮。他想也不想,按了下去。也许没有任何用,可做一点点小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嘭”的一声巨响,一朵软绵绵的白云出现在天空中,他迅猛的下落速度瞬间停了下来。松蓝目光呆滞。修真人士第一次体会到何为“降落伞”,松蓝发现自己凶险无比的下坠速度停了。他抬头一看,头顶是一个巨大软绵的屏障,这个屏障随风而起起伏伏,好几根细细粗粗的线,从软绵的屏障,一路系到自己胸膛,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安全感。松蓝脑子一片恍惚,这云雾山是归元宗最高的山了,他没打开降落伞时,几秒钟下坠了半座山,差点小命不保。可当他打开降落伞后。他下落到他平稳落地,居然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修士识海里储存着浩瀚知识,这一炷香,足够头脑清醒的他,回忆起上百条学过的法术了。可最终松蓝一条法术也没使用,任由降落伞助他缓缓落地,当这名少年剑修的双脚安稳落在散发着泥土方向的土地上时,他膝盖微微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一种清晰的念头涌现出来。——他真的活下来了,活着的感觉真好!——小师弟是他的救命恩人!!!少年感动得痛哭流涕。“松蓝师弟!”恰好此时,同门也精准找到了他,一个个激动万分地扑了过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松蓝顾不得感激天道,感激小师弟,感激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个激灵回神,收敛了自己所有情绪,他立刻激动告状道:“秦、是秦巡师兄推我的!他把我从飞剑上撞下来!”情绪太过激动,他几乎是唾沫横飞、手足乱摆。忽然忆起什么,松蓝神色犹犹豫豫道:“我知道,秦师兄在宗门内名望极好,你们可能不信,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松蓝以为自己无凭无据,恐怕还要多说几句,才能让大家相信他的遭遇。没想到几乎他一开口,同门就冲上来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们信!”大屏幕上都播放着呢!松蓝:“欸???”他不知道留影石制造的法器,看同门相信得如此之快,他本人还在迷迷瞪瞪之中。程长老在一旁捋了捋胡须,也冷哼了一口气,眸光犀利矍铄:“松蓝你莫怕,老夫一定为你做主。刑堂众金丹弟子听令,上七十二道刑罚——”程长老性情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粒砂砾。他如今无比庆幸,自己最开始没有收秦巡为弟子,这种残害同门、心狠手辣的苗子,真收了,他一世清白不保。越是衬托之下,他发觉自己眼光越好,虞惊寒虽寡言少语,可那人品仪态、资质根骨无一不美。虞飞雪慢一拍赶来,她美眸中提泪涟涟,她想为秦巡求情。“师父!阿巡他一定不是故意的,飞雪求求您放过他吧,给他一次机会!”可她来得太晚了。大庭广众之下,程长老已经喊来刑堂弟子,列出一长串令人心惊肉跳的刑罚。虞飞雪从头到尾听了,眼眶一下子酸红。整个归元宗都知道,她和秦巡是一对定过契约的道侣,两人之间关系亲密,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沐浴在众人同样异样质疑的目光中,虞飞雪有些受不了这种从云端跌下来的滋味。她咬了咬唇,心情既心疼难堪,又有些埋怨。天空中的比赛还在继续,秦巡不知道自己的壮举被成千上万个归元宗弟子全部看在眼里,想洗白也一时洗不白,恐怕还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无数刑堂弟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天上,等着他一落地,立刻押住他赶赴刑场。很快御剑比赛到了最白热化、也是最惊险刺激的阶段——正是叶清的小灵墨笔在悬泉瀑布中圈定的地方,这里万丈激流,偏偏险道狭窄,仅能容纳一剑穿行,众位修士不来一个极限跳跃,是无法顺利通过的。更何况穿行的过程中,要接受悬泉瀑布四处飞溅、不断冲刷。众人一看,心中惊涛骇浪。这是对勇气、剑术和心态的一种强烈考验。每个能抵达最后一关的藏剑峰弟子,无一不是佼佼者,到了这最后的冲刺阶段,人人都感觉体力在耗尽,难以为继。可能做不到这样的动作。秦巡心中也十分震撼,脊背溢出一丝冷汗。他心中无比清楚,能做到这样的剑修,别说是天之骄子,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都屈指可数。可若能做到,脱颖而出一战成名也不是戏言。飞霜剑是一柄神兵没错,可这般惊险的动作,他信得过飞霜剑,却信不过自己。震惊、犹疑、踌躇等情绪在他眼里一一闪过。秦巡心脏凌乱飞跳。玉佩老者都接收到了,耄耋老人叹了一口气,心性上输了也就罢了,连勇气上也输了。在场有人打退堂鼓,可更多的剑修弟子选择激流勇进。谢疏桐当然是后者,可他没想到,比他还勇的是虞师弟。谢疏桐眼中触及对方的表现,先是略显吃惊,而后深陷震撼,彻彻底底的哑口无言……只见少年剑修一身白袍,脸颊瘦削,几乎与瀑布激流融为一体。那一双平静淡漠到让人感觉孤高的眼眸,似乎不以此为障碍,对方俯冲下坠,完全不怕粉身碎骨,似一柄斩杀万物、破晓凌云的剑,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明明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可单说剑意,世上不会再有虞师弟这般锋锐无前的剑意了。从对方那淡然若之的眼眸,谢疏桐似乎读到了一句话——他本就巍峨高耸的群山,而非低谷徘徊的溪流,他欲登上巅峰而俯瞰沟壑,他是大丈夫而藐视人间所有懦夫……谢疏桐表示自己输得心服口服,脸上恍惚了一瞬后,才掀起一抹豁达释然的笑。他是金丹期修士又如何,一旦压制住修为,参与这种数百人比试,为了不输给众位师弟,为了师兄颜面,他一样分秒必争、汲汲营营。在心性上,他同样缺了太多,小师弟举办的这一场小比,真是让他受益匪浅。留影石沉浸式极强,归元宗弟子欣赏这惊险刺激的一关,不少人跳跃失败。大屏幕跟着视野晃动,众弟子如同进行了一场沉浸式vr游戏,捂着胸口弯下腰,腹腔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不过他们舍不得放过每一帧精彩镜头,吐完后继续看。虞惊寒这一跳,全场先是鸦雀无声,很快就爆发出了直冲云霄的尖叫——妈妈呀,虞师弟太帅了!胜负已分。虞惊寒第一,谢疏桐第二,秦巡第三。没错秦巡最后还是跳了,他确实勇气心性上缺了很多,可神兵利器的勇猛,弥补了所有不完美的缺憾。对上少年剑修那冷若冰霜的眸子,秦巡心有不忿。第三名!秦巡对这个成绩耿耿于怀、勉强满意,毕竟这比十六比的成绩好上太多,他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他站在飞霜剑上,表面矜持,努力掩去眉宇间的一丝傲然。他以为自己是英雄凯旋,会收获无数宗门女修的爱慕,没想到唯有一地寂静。虞飞雪也在,正在人群之中,美眸含泪地注视他。见状,秦巡挑了挑眉,“什么情况?”他持剑落地,下一秒就被不知道哪里扑出来的一群金丹师兄逮了个正着。
秦巡心下一惊,他一个小小的筑基弟子,自然不敌一群金丹修士:“各位刑堂师兄,你们押住我做什么?”他在明知故问。他头脑飞快、思绪电转,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恐怕是松蓝走了什么运活了下来,于是向宗门告状了。刑堂弟子不跟他客气,沉声道:“秦师弟,你在云雾山嫉贤妒能,残害同门的事,才刚刚发生,难道你转眼就忘记了?”“区区一场御剑小比而已,你为何对松蓝师弟下此杀手?”果然如此……果然是松蓝活下来告状了!秦巡暗恨自己心慈手软了,万米高空没让对方丧命,以至于给自己留下一个隐患。玉佩老者是经历一场场大风大浪的人,刑堂弟子出现,他眉宇凝重,给秦巡出谋划策。“事到如今,你不如欣然认罪,说自己入魔了。”玉佩老者呈现的方案是,秦巡大方认罪,把一切罪状推到殷渺渺身上。没错,就是那琉璃宗女鬼。既然殷渺渺为当时闯临泉山禁地的秦巡挡了一灾,她留下的那盏琉璃灯历时千年、鬼气森森,不如再做一次贡献。只要查出是魔气入侵,秦巡这残害同门的行为便能洗白。把什么锅都往魔气上推,也好比证明自己是仙门道州里的一个斯文败类强。秦巡咬紧牙关。‘我若承认了,谢师兄那一柄诛魔剑就朝我而来了!’诛魔剑一出,谁与争锋。他不死,也要褪去一层皮。更何况他是一枚多情种子,后来邂逅了大师姐,可琉璃宗女鬼一直在他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会轻易把女鬼最后的遗物交出去,为自己消厄挡灾。秦巡总感到这一切不该这样,正如当初殷渺渺不该死一般,对方应该留在自己身边,当一抹活得好好的解语花忘忧草,成为他为数不多的红颜知己。他也不该,如一名闯下弥天大祸的弟子,被归元宗刑堂擒拿。更何况,嫉贤妒能、残害同门这种罪,他肯定不能认!认了一辈子就有污点了!他可是要当一名风光霁月的仙君,未来美名远扬仙门道州!秦巡很快否了玉佩老者的提议,他选择打死不认罪。没错,没有证据的事,他怎么能认!迷雾山重岩叠嶂、白雾遮蔽,他连证据都销毁了,怎么可能有证据,一切只是松蓝师弟的空口无凭。秦巡心理素质过硬,咬紧牙关,表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他拒不认罪。此话一出。藏剑峰人山人海,瞬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众人反应各异,如吞了一只苍蝇似的。秦巡环视在场众人异样莫测的反应,他知道自己不能输,一旦表现出怯弱,很容易被定义成心虚,于是他故意梗着脖子,语气冷嘲热讽道:“怎么,各位师兄师姐,我与你们情同手足多年,你们不信师弟我的话吗?”说完,他闭上眼眸,悲愤交加,佯装出一副对天地、对宗门失望透顶的样子。突然有一个师兄清了清嗓子,他似乎是不忍心看下去了,好心开口道:“秦师弟,你还是看一看这个吧……”什么东西?秦巡皱起了眉头,心中涌现一股不祥的预感。修真界有一种石头叫“留影石”,人从石头上走过,那一道影子会长长久久保留下来,历时万年不褪色。这种石头色泽黢黑,其貌不扬,当叶清把他搞成录影机、直播镜头后,这种石头才成为了炼器峰弟子的心尖宠。秦巡还不知道这些,他只看到了一个投影画面,是他冷淡凉薄的嘴脸。他先是恍惚了一瞬,心想原来放大在自己面前是这个样子的——下一秒他呼吸骤停,满脸错愕。因为……“对不起了,松师弟。”他御剑俯冲而下,把松蓝撞了下去,唇边叹息般溢出这句话,衬着一张冷酷无情的脸,活像是一个反派。而松蓝则一声惨叫,失去踪影。这一幕幕反复播放,堪称公开处刑。还有他后来小心谨慎、焚毁手帕的样子,别说这是证据了,这完全是历史重演,秦巡脸色一下子煞白,额头被逼出一头冷汗。当画面播放到第十遍,秦巡整个人几乎要晕厥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狡辩力气。丢脸丢大了。他后悔了,为什么不听玉佩老者所言。仗着云雾山无人识别真面目,做下这种事,他更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入魔了。还好现在还不晚……秦巡薄唇紧抿,努力让自己头脑清醒,他掩饰了一下自己眼中精光,这时候是他展示演技的时候了。他嘴唇嚅动了几下,做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松师弟,这一切是师兄做的,是师兄我鬼迷心窍了。”“我不是故意撞你,我恐怕是入魔了——”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秦巡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盏极为不祥的琉璃灯,在自己的名声之前,他一瞬间忘记了过去所有深情,毫不犹豫地祸水东引。不出意外的话,成败就此一举。偏偏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道清冷男声,说道:“是谁入魔了?”众人心神一凛,转头看去。只见一股凛冽寒风呼啸而来,一名身姿清隽、面容清冷的青年出现在此地。天地间一身霜色,来者好似一抹冰魂雪魄塑出来的人,与此间格格不入,身上蕴含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大乘气息。雪色的长发蜿蜒在地,白衣冷意弥漫,此人年轻得令人惊叹,也俊美得令人窒息,周身还有一只仙鹤环绕,发出一声清亮鹤鸣。竟是凌霄仙君出现了!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沈逐一出场,所有长老弟子纷纷肃容、恭敬低头,原本吵吵闹闹的藏剑峰,瞬间落针可闻。他冷淡低眉,打量着所有弟子,一双湛蓝眼眸冷冰冰,先是从高台上的小童停顿了几秒,下一秒掠过,精准停在秦巡身上。他便是这般的人,清冷如月,又如高山之冰雪般巍峨凛然。大乘期凌然威压,让空气冻结成一片。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叶清很懵逼,小孩子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人在高台上,无法行礼,于是他颤颤巍巍爬了下去,左脚先下,右脚后下,整个人摇摇晃晃。他好不容易落在地上,正要行礼,就听到仙君说,“都起身,不用行礼了。”“欸?”小孩子慢半拍又站了起来。除了仙鹤,没有人知道,沈逐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每个月的月中,小童都来临泉山扫地,这是扫出感情了。仙君冷淡面容之下,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显而易见的关心。“仙君前来有何事?”程长老语态恭敬。沈逐不答。空气似乎一寸寸凝结,在场最紧张的莫过于秦巡,他刚说了自己入魔,凌霄仙君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那一眼锋利如刀。对方轻轻一扫,好似他的内心所思所想都被看穿,神魂也动弹不得。他脊背发凉、浑身战栗,生怕谎言被看穿,他把脸深深埋了下去。耳朵离胸口太近,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仙君,是我,我发觉自己见到了这盏灯后,时常人不似人,鬼不似鬼。”他把全部过错都推了出去。他知道,做戏要做全套,于是在众人察觉不到的地方,他故意震碎自己的心脉。眼珠子一瞬间染红,像极了入魔的样子。他头发飞舞,下颌紧绷,额角浮现几条青筋,面容浮现忍耐之色。从众人的角度,他似一个丧失理智的修士,还是那种濒临狂暴边缘,努力压抑自己情绪心魔的修士。他的演技超群,谁见了都要怀疑几分,秦巡果真被魔气侵蚀了?程长老一瞬被假象蒙蔽,谢疏桐举着诛魔剑也惊疑不定。可是秦巡表演了半天,让他心凉半截的一个事实是,凌霄仙君神色冷然,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这一幕让秦巡心里没底,不断咆哮:这么好的演技还拿不下!修真界的修士性格淳朴,不似凡间宫廷尔虞我诈者多,他如果发挥出色,再加上有玉佩老者这缕残魂、天材地宝等遮掩,很容易逃脱惩罚。他可是救世之子,区区一个松蓝练气弟子,难道就要把他逼入身败名裂的泥淖中吗?可下一秒,秦巡故意染红的眼珠子一滞,整个人如坠冰窖。因为沈逐道:“灯是灯,是一盏鬼物,你没有入魔。”这几乎算得上是一锤定音,没有人会怀疑凌霄仙君所言。秦巡不想承认,他更不想进刑堂遭受七十二道刑罚,他更不想名声扫地。他张口欲为自己辩解,可对上凌霄仙君那一双寒意森然的眼眸,他所有狡辩的话术都一滞。视频影像加权威认证,让他一直以来塑造的好形象,轰然倒塌。刑堂弟子办事干净利落,不用师长吩咐,立刻把犯了错的秦师弟羁押。“感谢仙君,否则吾等还要被瞒在鼓里。”程长老神色恭敬,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料到凌霄仙君根本不搭理他,兀自转头道:“还有一事,你们这御剑大比,路过我临泉山……”众位藏剑峰弟子一下子都懵了,他们飞过的地方原来是临泉山吗???不是说临泉山是终年积雪,河流冰封,鸟兽绝迹,充斥着自然界最无情的霜风雪雨。可他们分明飞过的是一座鸟语花香的山峰!恍惚之中,众人心惊胆战冷汗涔涔,以为是此举冒犯了仙君,毕竟数百人的御剑飞行,他们玩得很开心,可实在非常吵闹,一群天之骄子当即认错。到了凌霄仙君这般修为的大能,都是可望而不可触及、高高在上的存在,所住居所更是一片无人胆敢侵扰的圣地,一定以为他们心生冒犯。叶清也心里一惊,他扫了几个月的地,都不知道临泉山有人。他心情忐忑不安,小手小脚十分无措。“对不起仙君,都是弟子的错。”小孩子软绵绵裹挟着惶恐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生怕小师弟惹了仙君不悦,归元宗众人纷纷为他求情,人缘好的好处出来了,从藏剑峰到小青峰,包括程长老在内,人人都在为叶清说话。沈逐:“……”他根本没有怪罪的意思。唯有仙鹤知道,凌霄仙君是真的没有生气。临泉山的环境是仙君的心境映射,仙君若心情不好,临泉山便白雪漫天、活物难存。而藏剑峰弟子飞过时,山高岭峻,湖光染翠,已经说明了一切。沈逐仙君不是一般的喜欢那个五灵根小童了!秦巡一听,以为凌霄仙君要惩罚人,几欲疯魔的心情平和了一丝。没错!都怪这个五灵根小童,没事举办什么御剑大比,否则他怎么会被逼出心魔、出尽洋相,甚至还留下残害同门的一幕。一遍遍的播放,让他的里子面子,一遍遍被凌迟。想起这件事,秦巡眼珠子不染而红,有血丝蔓延。他心道:若这五灵根小童,也受惩罚就好了,他的心魔也能平复一二。“我几时说要惩戒他了?他的想法极好。”沈逐道,他面容清冷高洁,声音却没有几分冷意:“我已发下玉简,联系十九仙门道州,共同举办一场御剑形式的宗门大比,名额限门内所有年轻弟子。”归元宗众人:“???”叶清:“???”秦巡更是呼吸一窒,说好的惩罚呢,非但没有,还让对方继续策划比赛,这完全是要将这平平无奇的五灵根小童,一举推向仙门道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