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临走前一再交代,药要按时吃,不然有了抗药性很麻烦,病好得不彻底就更麻烦。
欧阳昕坐在床上,委屈地看我。我把药递给他,他转开头去,还是不肯吃。我训斥他:“你多大了?吃药还要别人管着。”他忽然就把我手里的药打落在地:“反正也没人管我,我从小就没什么人理。你也不用假惺惺了。”
我刚要发作,他却连枕头被子全都扔到地下,一个人在床上蜷缩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发脾气的孩子,不停地伤害自己,以此引起别人注意。
可是那些医生护士都只是为工作,谁会真的关心他?他这样发脾气多么滑稽可笑。
所能打动的,也不过就是我一个人罢了。
我捡起被子把他裹住,他挣了两下,被我按住也就不动了。我又拿了一粒药出来,轻声唤他。他回头看看,问我:“是不是我病好了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我说:“我就是在路上耽搁了几分钟,你别发这么大脾气。”
他盯着我看:“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是不是我病好了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我说:“不会,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可是,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是理都不理我,我试了所有办法都联系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多着急?”他还记恨我。
我理亏。可是,药总是要吃的。
我托着药送到他嘴边。
他说:“我不吃了,病死好了。反正生病的时候你会陪着我。”我再也忍不住就要发火,他却抬头看着我眼睛:“你就算现在逼我吃下去,明天呢,你能逼我一辈子吗?我含在嘴里,过会儿就吐掉,你又能怎么样?”
我的火气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好坐在床边不说话。
他又靠过来提醒我:“医生说这药要按时吃,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说完他就笑。
我无奈地叹口气,放下杯子,回身握住他手。他很乖巧地又靠近一些,我看他那故作讨喜的样子,忍不住抱怨道:“你其实是最狡猾世故的,还整天在这里装纯真。”他笑,朝我另一只手里的药片努努嘴:“现在已经过了十六分钟了。”
我试探地把药片递到他嘴边,他重重“哼”一声,然后将头远远偏过去。我只好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雄心万丈地回答:“我要你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女朋友。”
我苦笑:“这个问题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开的,你先吃药,我们待会儿再说。”
他坐回到床中间,不再理我。
我看看时钟,又看看他,叹口气,把药片放进自己嘴里,拿起杯子含了一大口水。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把捏住我的软肋,然后死不放手。
傅辉就不会这么做,他虽然不自觉地捏痛过我的手腕,但是他不会去捏我的软肋。他要的爱必须是高贵无瑕的。
这只是各人观点看法的不同,谈不上谁爱得深一点或浅一点,更谈不上好或者坏。我和傅辉的观点应该更相近些,可是我却被这个孩子捏住,动弹不得。
他知道我不可能坐视他伤害自己而不理,而我果然就是这样。
我转过身去,慢慢靠到他唇上。
他却往后躲:“别,我会传染你的。”
我伸手钳住他脸颊,慢慢用力,他张开了嘴,我将水连药都慢慢放进去。水只能小口小口渡过去,否则他会呛着。我全力顾着他的药,他却慢慢把手攀到我颈上来,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按着我吻起来。我正喂他吃药,也不敢反抗。
他的身体果然恢复了很多,手唇并用,已经慢慢将我按倒在床上,一手还紧紧捏住我腰际不放。这个两小时前尚叫我姐姐的人,却是玲珑剔透,用力不疾不徐,恰到好处,不知不觉间,身上一凉,上衣已经散开。我大惊起身,背对着他系扣子,他在身后环住我,轻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答:“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这几天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改了,不然这样下去,大家都吃不消。”
他靠在我背上点点头,而后说:“你只能选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气他这般威胁,冷笑道:“你要怎样?大男人家就天天跑出去淋雨?跟小女孩儿似的。我还就偏不选你了。”
我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不想他立刻回应:“好,我再不去淋雨了,我死给你看。”
我大惊,回身照他脸上就是一巴掌,打完却仍是气得说不出话,只是浑身颤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我只能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喜欢了你这样一个人……”
他却是伸手过来抓住我:“你承认还喜欢我了?”看他脸上被打得红起来,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然后训他:“你怎么样也是二十多岁了,还真的就以小卖小了?说出这种话来,让人多难过,你怎么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他冷冰冰地问我:“谁会难过?”不等我回答,又淡淡笑着接下去,“也不过就是你而已,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你要是不理我了,我过得也真没有什么意思。”
我叹息:“我敢保证难过的人会很多,你要有什么事,先哭昏的肯定不是我。”
他的笑意更浓:“那我这就去划花了脸,沦落成乞丐,然后再死,看那些人还会不会哭。”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腻进我怀里,我只好一边推他一边叹气:“是,那样的话我还是会伤心,只不过,伤心也不能当饭吃,弄到最后受伤的只是你。”
他依旧笑着抬起头:“为什么受伤的是我?你一定会选我的。”我想了片刻,答了声“未必”。他哼一声:“我要是到最后连你这个花痴都制服不了,也就不用活了。”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说“花痴”,立刻横他一眼:“你别污蔑好人,我是个最见色不乱的了。”他冷笑一声,坐直身躯伸手到我胸口上拍两拍:“话别说得太满了,沈倾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