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点点头,让路给他开车出门。
他却笑:“你怎么不接钥匙?”
他的笑容还是跟年轻时一样,如冰如雪的面孔仿佛被敲破了一个口子,裂纹瞬间蔓延,碎片刹那消逝,然后整个面孔都变成一池春水。沈倾以前常常看他的笑容会看痴掉,可是今天她觉得味道不够。他的五官很有活力,可是他的眼睛不如她爱的那个人水汪汪似有无限情意;面前的这个笑容似春风般和美,让人觉得像兄长般舒服,可是她爱的那个人,笑容却似阳光似烈火要吞噬一切而无处不在,让任何人都抗拒不了。想到这里沈倾又觉得遗憾,她已好久没看过他那样的眼睛和那样的笑容了。
沈倾不再像以前一样看到面前这个偶像就恨不得扑过去,她稳稳的脚步缓缓走过去,郑之华把钥匙放在她手里:“你该知道这段时间他有多难受。我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我只看见他伤心得每次见我都说些什么生死的话题。好多个周末,他在我家饮酒到深夜。有什么过节,先放一放吧。爱了十年,要散早散啊,拖到现在还散个什么劲儿。”
沈倾笑一笑,过去取了车开出去。车轮轧过她踩下的图案时,她心痛了一下。她的偶像在雪中嘲笑她:“别心疼了,我会告诉他的。”说着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到达“宣元”的时候,沈倾发现颇有些人困在那里。她一个个台子找过去,看见他正跟一位美女在对饮。
她过去朝他们俩晃晃车钥匙:“可以走了。”
他抬头,训斥的口气:“刚刚你在跟谁打电话?我往家里打了几次都是占线。”
沈倾皱眉:“我只是家务助理,不是奴隶,我想我有打电话的权利。”
他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我在问你话,你最好老实回答,你这个骗子!”对面的美女吓得惊叫一声,想来在她心目中,他还是个温柔儒雅的形象。
沈倾看他动了怒,刚想解释。她眼睛转一转,既然他说她是骗子,不如继续骗下去吧。她说:“我刚刚在跟航空公司打电话订机票。”
欧阳昕一下惊骇,失神地放开她,喃喃重复了一句:“你这个骗子……”
她笑了笑:“这回没骗你,我还在那边等身份呢,再不回去我的绿卡就要失效了。”这倒是实话。
对面的美女站起来:“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太闷了。”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你立刻离开,多待一秒钟这张卡就没了。”
那美女却负气流泪:“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
欧阳昕不想跟她纠缠,扯起沈倾走到外面。大雪纷飞,他一辆辆看过去找自己的车子,却想不到去问问沈倾停在了哪里。
终于找到后,他转回头:“什么时候走?”
沈倾说:“下月十二号。你很快就自由了,再没人管你了。”
雪花打在脸上。他转头向前,不再看她。沈倾笑着在他背后说:“带多少人回家都没关系了,你永远自由了。”
欧阳昕一拉车门没有拉开,这才想起回过身去拿沈倾手中的钥匙开门。
两人都安顿下来,他却没有启动。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她在求他原谅她,她出轨也不是第一次,她骗他更不是第一次,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了局,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再信任她,再相信感情。他差点都为她这次的坚持动容了,却没想到,她还是可以这么轻松地放弃走掉。
他可以让她走,反正他早已绝望。只是,他要把话说清楚,让她知道这几个月以来他做的这些事情也并没有对不起她。她整天任劳任怨得像一只小白兔模样,偶尔都会触动他已经死掉的神经让他心疼,她最擅长玩这一套,还让别人以为是他对不起她。
他看着前方的落雪,问:“他想你了,是吗?”订机票的电话一打两个小时,鬼才信。
沈倾反应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杨松。她抓抓脑袋:“可能吧,忘了问。”她是真的不知道。杨松这个人内心深处的感情并不外露,受过重伤的人都这样吧。
欧阳昕点点头:“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离开男人就没办法生存的女人,总是从一个人手中到另外一个人手中。我都替你觉得累了。你这样游戏爱情难道快乐吗?也许吧,你好像是挺高兴的样子。”他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你何必要拖我下水?十年,你都不肯告诉我真相。你从来不能全心全意对任何一个人!我原来以为是傅辉太吸引你,你们认识得早,所以我忍过,一直忍到他永远离开了,你……你却……”
沈倾抓住他胳膊阻止他说下去:“我跟杨松真的没有什么,不信你去问他。”
他冷冷一笑:“我已经过了去跟情敌当面对质的年纪。年轻时我跟傅辉针锋相对那么久,还以为自己处处占着上风,最后又怎么样呢?都敌不过你沈倾心思稍微偏一偏。”
是这样吗?沈倾一直以为那是天意,难道是她自己的原因吗?她低下头:“先夫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拿来说了吧。你该知道,他如今不在人世,我更加不会偏着你。”
欧阳昕一下生了气,却又无法反驳,他猛然甩开她的手,转头望向窗外。
沈倾看着他满脸的怒气、失望还有委屈,探身过去重新抓起他的手,轻轻叫了一声“昕昕”,他不答。她心平气和一条条跟他解释:“傅辉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经历的,前前后后你都知道,我以为你能理解我;至于杨松,你想想,如果他真的是我男朋友,可以容忍我在你这里一住这么久吗?我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是游戏感情的人,唉,现在真不知道会轻松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