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气头上,好像是有点失去理智,没能认真想一想。她说的这些倒真的都有些道理。
她叹口气,轻轻放开他的手:“我当然知道,对傅辉和常静两件事情的处理,都让你不高兴。换了别人,早就不顾一切跟你在一起了。可是,昕昕,我真的是做不到;你要是因为这个不原谅我,那我也没什么可说。我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不够爱你?可我觉得不是。要不是为了爱你,这几个月,怎么能忍得下来?你自己算算,你跟我相识以来,我眼睁睁看着你跟多少莫名其妙的女人亲热,不用我把旧报纸也翻出来吧。我不当着你的面哭,你就真的以为我不伤心了?”沈倾抱头伏在自己膝盖上,久久无语。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窗外依然大雪弥漫。他启动车子,把暖气打开,让几个出风口都吹到沈倾那一侧。
她终于抬起头来,却一抬眼正看到密密的雪花盖住驾驶窗,她“哎呀”一声:“雪这么大了,外面冷死了吧”,忽然又想到什么,“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我们送她回去吧,不然她怎么回家?”
他一阵气苦,猛地转过头来问她:“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原谅你?”沈倾心底长舒一口气,微笑答道:“你开出条件来吧。”
“第一,那个女人怎么回去,是她自己的事,你只要关心我就够了,不用想着别人。”
她“哦”了一声。
“第二,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傅辉。”
她没说话。
“第三,跟那个叫杨松的彻底分手,一句话也不能再说。”
沈倾依然不语,他接着说下去:“我要你百分百的爱我,我要你满分的爱情,要你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我为了你可以去计划主动离婚,受万人唾骂,哼,做陈世美也娶不到公主;你为了我却连你的‘高贵情怀’都放不下,苦苦地就是一直在帮常静不让我们分手。我要做一件事情,自然会处理妥帖,不会让你难受,你对我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我就是想要你放下你的所谓的尊严,我需要知道,你会给我你的全部,包括你今后人生中所有的决定。”
沈倾张大嘴巴,这可跟她多年以来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合,她受的教育是要人格独立的。
欧阳昕转过头来望着她,他心里比她紧张得多。他为了她,是真的曾经不顾一切的;难道他要求同样的回报不行吗?
他很怕她拒绝,拒绝一个已经绝望了的人。
沈倾看着他的面孔,本来想实事求是地跟他谈谈刚才那三个条件的现实可行性,却先看到了他眼中的紧张担心。她咽回自己的话,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却觉到他的手冰凉。这时她才觉得有点热,看了一眼几个出风口,伸手拨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一言未发靠到他冰凉的怀里去。
雪停了,天气却更冷了。
四处都是积雪,“宣元”的停车场里,低低的马达声安静地运转着,暖暖的气息从门缝里飘溢出来。
欧阳昕也觉得热了,他由沈倾唇上离开,正要伸手去调低温度,却觉得她一点也不配合。仔细一看,她已经睡着了。连日里绷紧的弦一下放松,沈倾已经疲乏如此。
他把她在座位上放好,系上安全带,手碰在她腿侧找带扣时,想起旧事,恍觉时光如梦。
回到家里,欧阳昕小心将沈倾抱回她自己的床上,他也不愿意让她睡在别人睡过的床单上。沈倾在梦中却还有些警惕,觉得有人抱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跪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低低的声音安慰她:“别怕,是我,这里是你的家。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搬,就是怕你找不着回来的路。今天,你总算回来了……”
第二天他醒得很晚,他也一样,痛苦了这么久,总算可以缓和一下。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倾倾,他可真怕她又跑了。
然而,他过去的时候,真的是一张空床。
他即刻跑下楼,想着她可能在厨房,却还是没有。
这回他开始慌了神,在厅里面大叫:“倾倾,你快自己出来,别吓我!”
他以为她故意捉弄他。
然而还是没有。
欧阳昕坐在沙发里,不再说话。
难道昨天只是一个梦吗?那种绝望的感觉又袭上他心头。
他蜷身坐了很久,才想起来可以打电话,却看见电话记录本留着倾倾的笔迹:“我回家一趟,说好了的。你等我,不许乱跑,不许带人回家!”写完了还不放心,又在“不许带人回家”下面画了条线,还加了个脚注“在外面也不行”。
此时的沈倾正在火车上。她昨晚睡得早,所以今晨醒得也早。这几个月的时光真的像噩梦一样,今天早晨弦松了下来一回忆,简直就是满目疮痍。她痛得需要躲回家几天,何况本来也就跟父母说过要回来看看的。
并且,她再一次面对人生的十字路口。她需要考虑是不是还回美国,如果不回去,那么她再过两个月就能办的公民身份彻底泡汤,绿卡也无效了。她知道想这些很龌龊,面对他那样的深情,是很龌龊,可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多少让她心里不太安稳。
江南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她一进门,看见家里饭菜妥当,二老似乎早有准备。她惊奇了一回,沈妈妈说:“小昕老早打过电话了,还说你到了告诉他一声,让他知道你平安。”
沈倾“嗯”了一声,说:“那你告诉他我到了。”沈妈妈奇道:“你怎么不去说。”沈倾嘟嘟嘴巴:“我舟车劳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