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自己挺吃香的,有两边可以选择。可是到了搬家用人的关键时刻,一个也没有!就算有搬家公司我也累得要命,怪不得古人说“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唉,管他是不是“有信”,既然选了,就是他了。
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今宵勾却了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红娘》。
傅辉的演唱会在一家大型酒吧举行。自芳拿到两张票,尚至辰出差在外,于是她叫了我一起去。我本来并不太想去面对他,自芳却信誓旦旦跟我说不去会后悔,再加威逼利诱,我只好先顾了义气。
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我们的座位在第一排,一路挤了过去。
傅辉出场时盯了我一眼,他似乎一早就知道我坐在哪里。我听了三首歌发现都是我写的之后,才想起来去看曲目单,一看之下,才知道今晚全都是我给他写的歌。其实他唱过很多其他的人写的歌,真正红的几首并不是我作的,但是今天晚上,没有一首杂的。我看着单子就有点发怵,对自芳说:“要不我先回去?”
自芳侧头看我一眼:“你不是最近正找不到你们家小昕么?”我笑笑推推她:“你别这么叫,我觉得肉麻。”自芳冷笑一声:“你这飞醋吃得,我是叫那个五岁的蜡笔画的娃娃,哪里敢叫你家正主儿的昕昕。”我怒:“你这不是已经叫了。”
自芳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他是今天晚上的嘉宾,你不正好趁这机会找他?”
我愣住:“他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凑热闹?小姐你真有商业头脑。”
“到哪里不好,偏偏到傅辉的演唱会上来,他自己就不堵得慌?”我还是不解。
自芳淡淡回答:“我跟你说过他这个人大方,心地又好,你算是找对人了。”
我“哼”一声:“连影子都不见,还找对人了呢。”
欧阳昕是在傅辉中场休息时出来。他出来时我竟然没认出。
为了给刚开拍的电视剧做宣传,他是穿着《贵妃醉酒》的戏服出场的。我看那人扮相颇佳,美目流盼,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的,不由问自芳:“这是请了谁过来,张火丁还是李维康?”自芳斜瞟我一眼没回答,然后那杨玉环款款报幕,却是我们家昕昕,我差点喷一口水出来。
《贵妃醉酒》,唱的是杨玉环候唐玄宗而不至,忧愁烦闷,在百花亭饮酒赏花,“恼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这是梅派名段,不是一两天学得会。真没想到他竟然花了那么大功夫,看来演员也不好当。他唱功虽是一般,念、做、扮相却妙得很,风姿绰约,活脱脱就那“名花倾国两相欢”的杨贵妃。我自然是不吝于炫耀我那点诗词底子,立刻将这句说了与自芳听,自芳回眸一笑:“我想的是‘云雨巫山枉断肠’。”我抬手拧她,自芳说:“我已经断肠了,你就别拧我了,你倒是还有戏。”
我喜滋滋地看着他唱,他不时瞥我一眼,唱到“想当初你进
宫之时,万岁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的爱你”时,几乎就是盯着我,眼中的怨意让我窒息。不过我没有躲,我迎视他的目光,既然已经决定,我只觉得甜蜜。
唱完这段,底下叫好不绝,观众不肯让他退场,非要再加一段。我却很为他担心,知道他最多也不过就练过几折,又不是戏班出身。
欧阳昕站在台上,袅袅婷婷想了半晌,跟后面配乐的师傅们打个招呼,竟是要加一出《大登殿》中的王宝钏,自芳“哈”地一笑,大声叫好。我皱眉道:“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乐师叫了主持过来,问台下,谁来配代战女,不用唱,在台上跪一会儿做做样子就行了。众女子疯狂举手,主持反倒不知该选谁。这时刚好傅辉、小衡他们几个已经休息过了回来在台侧准备,主持随手一指:“还是傅辉你上来吧。”
小衡即刻走出:“我来。要干什么?是不是跪会儿就完了?”傅辉拦住他:“你一点也不懂戏,我来吧。”小衡反驳:“难道你懂?”傅辉答:“倾倾跟我讲过一些。”
我们坐在第一排,他们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欧阳昕和自芳全都看我一眼,没人说话。
然后傅辉上前,单膝跪在台侧,作出个行礼的样子来,跪下之后回头问主持:“到底是哪一折?”他们回来得晚,并不知道选中的是哪出。
主持还没答话,乐已经开始奏了。
我手覆额头,不说话。
等欧阳昕唱出那一句“王宝钏低头用目看”时,傅辉禁不住苦笑着侧头看我,是的,这出戏我曾经特地跟他讲过,因为我觉得词写得极其到位。这是一个苦命女子与她丈夫的新欢相见时不卑不亢的一段。
自芳常说,要是有人跟她炫耀诗词歌赋,她就先问问那人听过几出戏;要是跟她炫耀古典文化根基,她就先问问那人读过几部佛经,别整天念来念去就是《金刚经》里的“色即是空”,还把这句也解错。这就如同了解西方文化前要先读《圣经》和希腊神话一样自然。
台上那人唱下去:“代战女打扮似天仙。”
她说这新欢打扮似天仙。打扮,不是容貌。
“怪不得儿夫他不回转,就被她缠住了一十八年。”
她为她的丈夫找了借口,是因那新欢打扮得好看。
“宝钏若是男儿汉,我也到她国住几年。”
上句带点怨意,这句显了自己的大度。
“我本当不把礼来见,她道我王氏宝钏礼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