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守诺言,一直守到欧阳昕病全好,中间也没有再敢回家。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怕见傅辉的,虽然这怕只是爱的一种折射。
本来以为出院那天欧阳昕一定会不高兴,谁知他却满面笑容。一大早小欢来接我们,先送我回家,下车时他问我:“晚上我们有个party,你来不来?有很多人,不是两个人那种。”
这话自然让我想起在山顶上的拥舞,那时我还懵懂,他却已经那样清楚明白,告诉我他“志在必得”。可是,我今天晚上是要等着傅辉向他道歉的,所以我坚决摇头,原想着他又要闹腾一番,可他这回一句废话都没多说,只是撇嘴笑笑,说了声“随你”。
傅辉不在家。
我先昏沉沉睡了一觉,下午起床好好炒了几个菜打算等他回来一起吃。做到最后一个鱼香茄子,我刚把茄块倒进锅里过油,正乒乓乱响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
我犹豫一瞬还是接起来,心里想着多半又是那个喜欢纠缠人的孩子,同时下定决心无论他如何要挟,我今晚还是要在家里等傅辉吃饭。
然而却不是他。
对方客气问好,我在忙乱中连号码都没看,从声音中也听不出对方是谁。油锅里的茄子还在等着,我无暇迂回于是直接问他是谁,找我何事。
他说:“我是郑之华。”
我怔了一秒钟,然后赶紧把火关了走出去。电话里的声音接着问:“今天在我家的聚会你还来不来?小昕让我问问你。他说你不认识地方,让我过去接你。”
我定了定神,问:“你是那个常演武侠剧里面男二号的郑之华?”
他应道:“是啊,不过也演过一号的。”说着笑起来。
我的天!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啊。小时候到处搜集他的照片,如今还放在父母家里收藏着。我开始发呆,开始迷糊,开始疯狂,开始热血上脑,开始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没听到我回答有些着急:“你要是来的话,我现在应该出发去接你了,这边都已经开始了。”
我赶紧点头:“好啊好啊。”
谁心里都有那么一根针,我不喜欢看现在的偶像剧,却很喜欢看我们那个时代的成人童话。要是错过今天的机会,恐怕日后会时时后悔吧。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也并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只是想看看他,亲眼看看我的偶像,了我幼时的心愿。
以前看流行演唱会的时候总有人扑上去亲吻拥抱偶像,还常会有淑女在大庭广众下失态,或尖叫疯狂,或激动哭泣,我那时十分不解,总嫌人家幼稚,现在算是体会了:自己也没成熟到哪里去。
他说过半小时来接我。
我立刻冲进厨房把茄子盛出来,然后又冲进浴室开始梳洗打扮。
头发有点油,可是因为太长来不及洗了吹干,我编了一条麻花辫子,配了一条淡灰色的连身蓬蓬裙,一条黑色的宽丝绒布带挽个大结扎在腰间,刚好衬出纤腰。我在镜前仔细照了照,对自己还算满意。
我的偶像准时到达。他跟电视上看起来有点区别,好像更生动因而更吸引人一些,皮肤微黑,背脊如梁,神色间自然而然流露一股不容侵犯的魅力。各人的审美标准不同,我对大眼高鼻、面色如玉的帅哥早已经免疫,看洋人看得太久了之故,而且我从小受的就是传统教育,因此更喜欢郑之华这样凛然的气质。
我看着他很是呆了一会儿,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千躲万躲也没躲过。
他向我点头致意,过来为我打开车门,我有些紧张,不停搓手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却说出一句:“我是你的影迷。”说完就懊悔,这么一句开场白,可是一点我这个“文字工作者”的优势都没体现出来,至少也该吊吊“日日思君不见君”之类的书袋文。
他笑笑:“早听说了,谢谢。”
城里设下这千条计,棋逢对手一盘平。——《空城计》。
路上郑之华不怎么说话,一如我想象中他的性格。于是我主动开口:“最近好像很少看到你演戏了。”
他显然对我并不防备,随口就说:“是啊,年纪大了,我吃的就是青春饭。前些年去投资生意又没成功,现在又不可能再红起来,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些小角色来演。”我听到这话在心底暗暗叹口气:难免会有如今境况,这样的工作……他接下去:“其实也还好,小昕很帮忙,他红了之后总是照顾我们这些老演员,尤其近两年,没事就会来看看我,帮了我不少忙。他人真是很好。”
我心里却想,不知是真的好还是醉翁之意,而且,这个已经不再是孩子的孩子,是不是也该因此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
到了地方,郑家院子里早已聚满了人,正在一起烧烤。院子里熙熙攘攘乱得很,在那袅袅腾腾的烟雾与诸色繁杂人群之中,却是俊男美女不绝于目。我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的,本来就不是我的社交圈子,不过我也不在乎,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郑之华。可是他却一进门就开始找人,不一会儿目光定在了一处。
我也只好跟着看过去。
欧阳昕坐在一张长椅上,他身边坐着一个尚有些青涩的少女。两人穿一模一样的毛衫,只不过他的襟侧挂了把钥匙,她的衣摆上有把小锁,很别致又低调的一套情侣衫。我往那个少女脸上看过去,不像其他人那样的浓妆,却是秀丽得让人叹息。
我刚刚其实已经看到了这两人,因为是一对儿,我根本就没多看,而且他正好是背对着我跟她讲话,我也就没认出来。怎么可能想到是他?再借我一点想象力,我也想不出他费尽心机把我弄到这里来就是看他跟别人温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