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至辰忽然开口:“你们要是打算把倾倾赶回去,就再多说点。”
欧阳昕即刻回答:“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轻斥他:“你得了便宜就别再卖乖了。”
菜一道道上来,我开始用吃来发泄自己的郁闷。欧阳昕很紧张地看着我,不停说“倾倾你少吃点好不好”,我摇头不语。
吃到一半,我忽然想到了关系国计民生的大问题,转头问自芳:“你帮我找的房子怎样了?”自芳没说话,却是欧阳昕叫起来:“你找什么房子?你当然住我那里。”
我说:“不。”
他不敢相信,抓住我胳膊问:“为什么?”
我也转过头去问他:“为什么?”
欧阳昕面容焦急却说不出话来,我转头重新看自芳。
尚至辰却抬头去看傅辉。
自芳低着头说:“傅辉说他知道一处,我就没有再另外找。”
我点点头,没说话。
欧阳昕随即答:“不行,你住到我那儿去。”我握住他手:“我们俩要吵架别在这里。”本来是暗示他不要在此时跟我争论,没想他即刻起身,走到外面去。
我只好跟出去,一出门就冻得哆嗦,看他穿着单衣站在外面,急忙又回身拿了两个人的外
套出去。
他把衣服扔在地上:“倾倾,你跟我回家。”
我再次问他:“为什么?”
他走近来抱住我:“因为你是我老婆。”我皱眉:“还不是。”他抱得更用力:“那就嫁给我。”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现在还不行,我需要时间。”
连父母都还没有见过,就打算同居甚至结婚,这不是我的风格。倒不是说一定需要父母的意见,但问问他们的意见也是对他们最基本的尊重。要是不问他们,我这后半辈子非得被他们啰唆死不可。这是逃不掉的,无法抹杀的血缘关系生下来就存在那里了。
但是欧阳昕显然体会不到。他的生活中只有他一个人,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没什么过多顾虑,而他的那些女友们,恐怕都还没有到过这一步,所以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又有点懒得解释。像这种矛盾,恐怕相处之后会越来越多吧。他对结婚、同居以及性关系如此随意,也让我隐隐有点不安。这是性格差异还是代沟呢,或者是其他原因?
他说:“倾倾,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说实话我没打算这么快结婚,可是,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跟我走,我就只能这样。你今天不答应不要紧,无论如何,我今天都不会允许你跟他走。”我叹息:“只是帮忙找个房子而已,又不是跟他走到家里去。”他仍是不肯让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有点恼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凭什么管我?!”现实已经够压抑,逼得我只能在文字中释放自由幻想,如今找个人来却要更加束缚我,有什么意思。
他却被我这话给气得目光一抖,眼看就要发怒却还是又勉强压下去。他放柔声音说:“我是你男朋友,当然要管你。”我哼一声:“才是男朋友啊?就是我老爸也没那么容易管我。你跟我在一起才几天?就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他终于生气了,沉声问我:“倾倾,谁是你最亲的人?”
“先是爸妈,然后是我姐,然后是自芳,然后是我小外甥,然后……”我想了想,然后应该是傅辉吧,跟他同窗四年,朝夕相处,就算不是男朋友也一样亲近。
欧阳昕听着我这长长的一串单子,眼神越来越暗,在我陷入犹豫的时候终于彻底失去了光彩。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然后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你跟我走,不然……”
我看着他的神色动作刚刚有点怜惜,正想安慰他几句,可一听到这话就开始了冷笑。我沈倾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用蛮力要挟我。我是一个独立个体,讨厌任何人强加的控制,虽然我柔弱不堪,但我的过度自尊依然时时作祟,于是我冷冷回答:“不然怎么样,杀人灭口吗?”
“不然……”他咬着嘴唇说,“我就不要你了。”
呵,我不过才刚刚将自己交给他,他此刻却如此轻易要将我丢开。怪不得从古到今留下那么多始乱终弃的故事,我还以为是那些女子不检点,原来只是男人太无情。
我冷冰冰望向他,甩脱他放在我肩上的双手:“那就别要了,我走了,再见。”说完转身决绝而去。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我何必要等到秋风吹起那一刻。已经失了童贞,我仅剩我的尊严。
走进室内之后,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他完全怔在那里,眼中满是惊慌失措的神色。他没想到我如此反应,没想到我是一个敏感得有些暴烈的女子。自芳对他说过的对我“只可怀柔不可用强”,他全没听进去。
我虽然喜欢他,却还没有到了要同居的地步,更没有到了要舍弃尊严为他妥协的地步。谁说柔弱之人就不能够暴烈,曹娥纵身一跃,是对亲恩感怀的烈性;黛玉焚稿断情,是用烈焰燃烧旧泪。我从小受的就是这种教育,不可能在此刻屈服。
回到座位上,大家看到我脸色都不说话,只有傅辉笑了一笑:“沈倾倾果然还是沈倾倾,从不妥协。”我此时正在气头上,脑筋不太清楚,听到什么话都想反驳,于是冲口回敬:“我为你妥协的次数还少吗?”
傅辉为我添一杯茶:“你冷了吧,喝点热水。”
我们继续吃饭,欧阳昕一直没有回来。我忍不住到门口望了一望,他已不在。自芳说:“你打个电话吧,这大半夜的。”我说:“我的手机还不能用,还没换卡。”自芳把她的手机递给我,我摇摇头:“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