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弦坚决地认为这种药膏是畜用的。因为何田用的油脂是鱼油和鸡油,涂在大米的眼睛耳朵周围,尾巴上,还有肚皮上。药膏十分有效,大米也是挺满意,但是易弦一走近它就嫌弃地捂着鼻子。小麦的整个肚子上、竖起的小耳朵里,也全给涂上了药膏,易弦抱着它抚摸,充满怜爱地喃喃着,“我可怜的小宝贝,没关系,即使你臭臭的我还是爱你。”除了用来驱虫,艾蒿还可以入馔。选取最嫩的叶芽,只要枝头最尖端的那一点,掐下来,洗净晾干后,和泡了四五个小时的小米一起放进手动搅拌机里搅碎成糊糊,再加入四个蛋黄接着搅拌,直到搅得糊糊变成一种青绿色,细腻得看不到叶片或是小米粒了,倒进一只大碗里备用。四个蛋的蛋白放在小陶盆里,用手动搅蛋器再一通搅拌。失去了电力,搅蛋器却不曾被人类放弃。人们想出各种方法做出了五花八门的手动搅蛋器,用来制作美食。何田家的搅蛋器是用竹子做的。竹筒上钻一根眼,插上竹子手柄,竹节面上钻上两个洞,插上用竹篾和细竹子做的搅拌头,加上转盘绞盘,摇动手柄,搅拌头就会开始转动,摇上十几分钟,蛋清就会被打得蓬松如云朵,洁白细腻。这时再加上糖,继续搅拌,直到蛋白变得半固体了,拿起搅蛋器就带出一个个小尖儿,就搅好了。把之前准备的艾叶小米糊分次倒入蛋白中,用竹铲拌匀,放进铝制的圆模里,轻轻握住边缘磕两下,磕出里面的空气,就可以上锅蒸了。蒸上二十分钟后,把蒸锅从火上移开,别急着打开盖子,让它慢慢变凉些,不然,骤然变冷,糕就会塌陷下去,不仅失了卖相,也失去蓬松柔软的口感。蒸好的艾叶小米糕变成了浅绿色,如果想要绿白相间的大理石花纹,把面糊倒进蛋白时以上下划动的手法搅拌就行,简单点说就是别搅拌得太均匀。蒸糕切成一牙一牙的,侧面全是细小的海绵孔,咬上一口,细腻绵软,小米、蛋、艾叶和糖混在一起变成一种极为奇特的香味,带一点点凉意,浅绿的色泽也让人觉得悦目。如果想要再甜一点的话,可以浇上一勺蜂蜜,或者,干脆再挖一勺果酱放在盘里,红红的果酱和浅绿色的蒸糕颜色对比鲜明,配着吃,甜味更有层次。当然了,这种吃法并非是传统的艾蒿食用方法。传统方法是这两种,一种,是用鲜艾叶做汤。在热水里加入艾叶,煮沸后再倒进去搅好的蛋液,装碗的时候加一点点盐。这个汤易弦喝不惯,也不喜欢。他直言说,像是在喝药。另一种做法是他非常喜欢的。艾团。艾叶团子是用糯米粉做的。把艾叶用加了草木灰的开水烫了,放冷之后用纱布滤出汁,或者直接新鲜艾叶加水搅碎,煮沸,拧出汁。用这种深绿色的汁和糯米粉,和成面团,静置一会儿揉成长条,切成小块,压扁,擀成比巴掌略小的圆面皮,里面裹上豆沙,蒸了之后就是艾团了。艾叶汁和好的面是青绿色,所以艾叶团子,也叫青团。如果喜欢艾叶的口感,可以把艾叶剁碎,加少量盐,去除涩味,直接混入糯米粉和面,面皮里就会看得到叶子的碎末,面皮的颜色也更深。不过,何田喜欢做得更复杂一点。之前腌制的那些咸鸭蛋已经可以吃了。拿出几个,剥掉泥巴和松针,洗净之后煮熟,取出蛋黄。这批咸鸭蛋做得非常成功,每个蛋的蛋黄都流油,吃起来沙沙的,早餐吃一碗粥配一粒蛋,简直幸福极了。做青团的时候,在擀好的面皮上先放一层豆沙,再放一粒鸭蛋黄,像包包子一样包好,底朝下,轻轻一压,就可以放在蒸笼里了。易弦喜欢又甜又咸的食物,就跟他喜欢板栗炖鸭腿一样。这样的蛋黄豆沙青团,他一次可以吃三四个。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吃了晚饭,他能吃更多。加了艾叶的糯米粉皮粘牙清香,何田自己用猪油炒的豆沙绵密香甜,再加上沙沙的咸蛋黄,咬上一口,各种滋味汇集在口中舌尖,吃得嘴角都翘起来。除了豆沙蛋黄馅儿的青团,何田还做了一种肉馅儿的。馅料用的是腌肉和红豇豆。她用一块去年冬天腌的獐子胸肉,剁成和指尖差不多大的小块,和红豇豆一起泡发一夜。红豇豆是去年种的,新豆种下之后,长势喜人,春夏季有刚买的米面,这些杂粮就可以想着法子折腾了。比如小米艾叶蒸糕。放在陶碗里泡了一晚上,豇豆长大了两倍还多,腌肉里的盐分也被豇豆吸收了。这时再加上一点新鲜的肉馅,这就要看他们猎到什么猎物了,或者是松鸡,或者是野兔,都和这个食物相称。馅料里再一点点葱调味,搅拌好,包上之后,大火蒸上二十到三十分钟。这种青团的口感和其他几种差异很大,面皮也做的格外厚实,咬上一口,会流出油汪汪的汤汁,豇豆吸收了些肉的咸香味道,咬起来还是糯糯的,肉再配上艾叶的香味,滋味很是奇特。做了一次之后,易弦建议,不如再在馅儿里加一点香菇,嗯,这么一想,倒不如干脆做成包子。于是何田用艾叶汁和上面粉发面,馅料里去掉豇豆,蒸了一笼浅绿色的松鸡香菇肉包。夏季除了蚊虫多,还多雨。水池的挖掘工作被一场雨打断后,要等到池子里的积水排空,池底变干后,才能重新开始。第一场雨后,易弦跑去视察工程,当即决定要先挖一条排水渠。他的行动力不容小觑,池子还没完全干,他就扔了些树枝下去,再铺上几层草帘子,跳进池子里挖排水孔了。几天之后,他成功地在池底挖了一条“小隧道”。三米多长的隧道通向山涧,洞中放了一根截面挖空的大竹子,竹子通向山涧的那一头设置了开关,拔掉拴着皮绳的塞子,池子里的水就会放出来,顺着山涧流下山,进入河流,最终奔向大海。何田易弦又忙碌了几天,终于把水池弄得似模似样了,接下来,往里面放上小鱼小虾,移栽一些水生植物,就成功了。他们划着船,到湿地、池塘、浅滩边上用网子捞了很多小鱼苗带回家,暂时先放在一个水缸里养着。接着,就该给水池放水了。水池建在坡地上,有大约十度的倾斜,一边是连绵的树林,一边靠近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溪涧。出水口和进水口都靠近山涧,出水口在地势较低的一角,进水口设在地势高的一角。有了之前建灌溉水渠的经验,他们砍了一根大竹子,很快建好了引水渠,将山涧的水引进水池。这条三四米宽的山涧奔流不息,雨后水势会更凶猛,有时甚至会涨得满出来,沿着山势流向何田家的田地,但在平时,它要将这个水池灌满,竟需要两三个小时时间。易弦开工程的时候每天严格按照计划进行,如果前一天遇到阻碍,比如特大的石头和错综深埋的树根,延误了工程,第二天就会更加努力,力争要赶上进度,但是到了这时,他放松了,一点也不着急,笑眯眯地看着引来水浇在池底,变成一汤泥巴,拉着何田去采集水生植物了。反倒是何田,守在池边不想走,一直要等着看池水灌满的那一刻。两人都没有种植水生植物的经验,何田家也没此类的书,所以呢,这趟采集植物的工作,倒更像是他们带着小麦游玩。除了水边常见的各种水草,池塘里浮着的浮萍,水葫芦,何田还想看看家附近的池塘中有没有莲藕,可惜的很,没有。于是他们胡乱用之前抓捕小鸭子的网兜打捞了些浮游植物和水草,又挖了些蒲草,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