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很快就过去了,第二日清晨,白露捧着昨日选好的衣裳饰物为穆识月梳妆。
不得不承认,白露梳头的手法是芳歇院所有丫鬟中最好的,一双巧手只几个起落,一个轻巧利落的垂髫分肖髻就绾成了。
铜镜中清晰的映出穆识月还显惺忪的睡眼,白露挑出了那日朔玉阁送来的头面,那一日为三老爷庆贺,穆识月因不是什么大的场合就没把这套头面戴出去,今日正巧能用上。
她挑了一个蝴蝶翅膀镶着蓝玛瑙的挑心和那只宝蝶赶花的小插簪出来,白露接过插在了头上,又从一旁的红漆描花盒子中挑了一串小巧的滴水型金嵌银丝耳铛出来放在耳边比划着,得到肯定后方才别在耳上。
穆识月年龄还小,所以并没有画一些较浓的妆,只浅浅的敷了一层薄粉,用螺子黛画了淡眉,连口脂都用的浅粉色,如若不细看甚至看不出来她画了妆,但确实比没有上妆之前明亮了不少。
穆识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照刚重生归来的时候瘦下来不少,但还是有一点肉的。不过她觉得这样正好,太瘦了也不好。
收拾完毕,穆识月带着菱烟和小琢就出门了,留下白露在屋内眼巴巴的望着,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帮姑娘打探消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姑娘却还是疏远着自己。
絮儿躺在自己的房间也是捶胸顿足,这个韩老太爷,为什么偏要赶在她受伤的档口做寿,让她错失了一次能跟着姑娘见世面的机会,来的可是皇子和郡主啊,为什么……。
穆识月可管不了两个大丫鬟心中的想法,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向了慈严堂。
也许是走的快了一点,到慈严堂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先一步出门的穆景云,她今日梳着朝云近香髻,耳边两缕碎发顺着脸颊垂下,看着端正又不乏活泼。
她今年十一岁了,梳这个发型正符合她的年龄,也是戴了那日在朔玉阁选的那套头面,穿着一身金丝线织菱花纹图案的嫩黄色对襟衫,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
不得不承认,穆景云很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两人一起进了慈严堂的厅堂,没曾想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她们竟是最晚的,二人连忙向各位长辈告罪。
四夫人笑容满面的说:“不晚,是我们今日来的早了些,母亲说了,等巳时我们再出发”。
穆识月没想到这么多人在场最先开口的竟是四伯母,四伯母是祖母的远房外甥女,跟祖母所出的殷家还拐了个弯的亲族,娘家父亲苏炳成是个七品的小官,祖辈上在朝为政的人也不多。
所以她平时的话很少,像前世的自己一样总爱隐在人后,今日看着竟然开朗了许多。
四老爷见穆识月一脸讶然的盯着四太太瞧,爽朗一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早上得了你四伯母娘家捎过来的信儿,今年的政绩考核,你四伯母的父亲擢升了吉安府的正六品通判”。
四太太激动的道:“不过是个六品的官儿,是我眼皮子浅了,只是家父在那个小县熬了半辈子,终于是老天开眼了”,众人对四太太又是一阵恭喜。
穆宸轩眯着小眼睛在一旁笑的见牙不见眼,他也是为外祖父高兴的,苏家终于是要出头了。
母亲这些年做小伏低,万事不逾矩,就是因为觉得自己门第浅,在穆家身份低,所以才谨小慎微的,如今可好了。
四房年龄尚小的庶出七少爷穆宸贺拉着自己嫡兄的手问着什么是通判,穆宸轩就耐心的给弟弟讲解。
转眼间就到了出发的时辰,穆老太爷和穆老夫人相携从内室中走出来,在众人簇拥下上了第一辆马车,穆知颜主动拉了穆识月的手上了后面的马车。
穆景云、穆卿临和穆夕岚正凑在一起说话,就上了一辆马车。
等众位女眷都坐定了,各位老爷和少爷拉过小厮牵来的马翻身而上,浩浩荡荡的一家人起程向着同在东城的韩家走去。
韩家住在东城的玉河街,位于东城的外缘,因为韩家迁来的比较晚,位置好一些的大宅子也都是有些根基的人家,所以只在城边上寻了块地重新起基盖了院落。
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的周围又多了很多宅院,韩家的院子也就不算边缘了。
快到玉河街的时候前方的车马就多了起来,行走间也没有开始时那么快。
在穆家最后一辆马车上,穆知颜正在嘱咐着穆识月:“三皇子我以前在宫宴上见过两面,听父亲说这人是一个笑面虎,你看着他整日笑嘻嘻的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但实际上你不知道何时他会在背后突然间咬你一口。所以如果有机会接触,你记得离他远一点,但礼仪一定要周全,能不让他注意到你最好”。
接着又说起安贞郡主:“安贞郡主我在几次太皇太后的寿宴和葬礼上都见过,她话不多,但只要说话就是言之有物,想来是个聪慧的,你和她接触的时候记得不要耍些什么小聪明,只拿自己的真面目对她就不会惹出麻烦。”
穆识月觉得穆知颜说是自己的堂姐,其实更像是自己的母亲,她处处为自己考量,照顾着自己,给自己从小未曾得到过的温暖。
前生自己怎么就疏远了这个嫡亲的堂姐,如若早与她有此情分,是不是自己短短的人生也不会过得那样凄苦。
想着想着,穆识月的眼圈儿就红了,倒是骇了穆知颜一跳,手忙脚乱的拿帕子为她擦眼泪,口中还念着:“你这是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怎么就哭了?莫不是害怕的?”。
穆知颜觉得自己真相了,六妹还只有八岁,从小没了母亲也没怎么出去过,想必今日知道要见的人是高高在上的龙子凤孙,所以心里有些害怕。
想到这种可能,她又继续劝说道:“六妹不用害怕,他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只要远着他们,今日人这么多,又有谁能注意到你”。
穆识月听着她的安慰,心里不觉好笑,这个二姐想到哪里去了,这些话倒是冲淡了她心中的感慨,眼泪也就没了。
穆知颜看了这才放下担忧的心,点着穆识月的脑门说:“你呀,平时看起来挺有主意的,没想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穆识月没管她说的话,一脸郑重的说:“二姐,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这些温暖,让我觉得自己有个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