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自然不会跳,但我却一心一意地吃起鸭腿来。这鸭腿的滋味非常好,可是有点太咸。我边叫水越接去他的,便咬住一条筋,用力地手底一拉,没想到脚下是块虚石,整个身子向前倾去,正是这时候,来接鸭腿的他接上我,我一筹莫展地扑在他的胸口上。一只鸭腿落下去,我那一只插入他的领口里,我正要放声笑,忽觉得胸口被猛压,连呼吸也几乎舒不出来了;只是那一刹那,他放开了我。我敌不住他那深邃而又凝注的目光,心里有气却只能蹶着嘴巴望到水里去。
鸭腿在那儿,塞在石缝里。最糟的还是他的白领子,一大块酱褐色的油渍。我把手帕弄湿了,讪讪地伸手递给他,说:
&ldo;你的鸭腿掉了。&rdo;
&ldo;我饿了,怎么办?&rdo;
&ldo;有面包。&rdo;
&ldo;面包我不要。&rdo;
&ldo;那就对不起了。&rdo;
&ldo;想吃你。&rdo;
&ldo;呸!我又不是死苍蝇!&rdo;我笑着,避开他的注视,连续地踏过好几块石,爬上干燥的高处坐定。双脚悬空,水淋淋的踢呀踢的,眼前有垂杨,一条条长满绿叶的柔枝在我眼前摇来摆去。我伸手摘下一片嫩叶,投入水中,看它在水面上旋了几个圈儿,流去了。
水越跟了来,倚在我身旁。我记起那块小手帕,便问道:
&ldo;我的手绢儿呢?&rdo;
&ldo;在这里。&rdo;他拍拍胸前的口袋。
&ldo;该还我了。&rdo;
&ldo;我要留着。&rdo;
&ldo;可不行的。&rdo;
&ldo;鸭腿还我,再把手绢儿还你。&rdo;他一撇嘴,模样儿刁顽极了。
&ldo;无赖,今天你变了,怎么尽做无赖的事!&rdo;
&ldo;我的血液里本来就有无赖的成分,是你不觉察。&rdo;
&ldo;可怕,可怕,请你离开我!&rdo;
&ldo;但是,我体内善良的成分更多。如果有一天你会写小说,会把我写成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每一个念头,每一番行为,都是圣洁无比的。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两队小兵:一队向善的,一队向恶的,它们常常打仗。善的一队实力强,便是善人,譬如我;恶的一队常常胜,便是恶人,譬如你!&rdo;
我用心的听了半天,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谁知他最后又开我的玩笑;便赌气登上那高地绕个大圈,向大树那儿跑去。
他站在水里只是笑,慢条斯理地走上来,坐在我身边,慢条斯理地擦脚穿鞋袜。
&ldo;走开,不要坐在我这个恶人身旁。&rdo;我说。
&ldo;这一刻,我是个恶人,你是个善人了。&rdo;
&ldo;什么都在你的一张嘴里。&rdo;我说着,边把吃不完的鸭腿用纸卷好,塞在食物筐的一角。拿起一个苹果,揩干净后,放进嘴里咬一口。
&ldo;本来是的,只有你相信,什么便都是真的。&rdo;说着他接去食物筐,看了半天,什么也不要;只拿起我吃剩的鸭腿,剥去纸头,便往口里送。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