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徐念之滔滔不绝,动情处尽显少年本色,激扬澎湃,浪遏飞舟。杨柳懵懵懂懂的听着,微笑里藏有那么一丝不自然。徐念之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觉。她回想起徐念之口中让他动心的那一段时光,恍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的光芒变得刺眼。
“你愿意和我一起经营这段关系吗?”徐念之说。
她看不出对方眼中的任何感情,连笑容也变得疏离。像一场交易。徐念之再三催促,杨柳微微一笑,六神无主。
“哥,杨柳,我先走了!”徐慧之在一边压着嗓子喊。
两人同时看过去,徐慧之背着一个人,男生,因此徐慧之看起来有些吃力。他们感到震惊,无论如何不愿相信徐慧之正背着杨朕。而杨朕耷拉着脑袋,扣着衣服上的帽子,完全遮住了脸。
“你在做什么?”徐念之向妹妹那边走了两步,见她紧张兮兮地要躲,便停下了。“你把他怎么了?徐慧之,你先把人放下,不累吗?你放下,我来。”
“算了吧,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继续。谁也别跟过来。”徐慧之边说边向前走。看她那样子,背着杨朕虽然吃力,却也能忍受,步子跨的挺大。没一会儿,回头又说,“你们要来也得等我把他送校医院了再来。”
脸不红,声也不颤。杨柳暗暗佩服。一路听着徐念之将国画方面的知识,两人总算到了校医院,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指了个方向,进去一看,果然是徐慧之和杨朕。
“怎么回事?”徐念之问。
杨朕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脸色煞白,令人担心。徐慧之站在床尾,看起来不怎么有耐心的样子,频繁的更换姿势,常常手叉着腰,似乎他再不醒就要冲上去打了。
头发花白的医生一边把笔插进前襟口袋,一边摆摆手,笑容慈祥,“晕血,等他醒来就没事了。倒是你呀,小姑娘,发烧还乱跑,用不用打针?”
杨柳突然觉得脸颊更烫,一只手按在额头上,微微笑道,“不用,我已经快好了。”
徐慧之听说,一双妙目迅速落在杨柳脸上,紧接着两步走到她面前,抱着她,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脸,两只手接连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和脸,说话的声音充满怜惜,“难受吗?”
杨柳很少与人亲近,突然被这么温柔的抱着,她的所有感官忙着记忆这种感觉,反应慢了半拍,摇摇头,笑道,“这没什么。我能走能跳,胃口也好。”
对方根本无心听她说话,转眼间就扭头看着她的哥哥,“你怎么就不好好照顾她呢?”
徐念之张着嘴,欲语还休,看向杨柳,等着她解释。
“他劝过我,是我执意要出来走动。”当时面对徐念之无休止的表达关心,杨柳真是厌烦到了极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越说些“去休息,去医院”的话,她就越觉得这个人虚伪。她从小就受着这样的熏陶:病了吃药就会好,病了也没有理由躺着。去医院?那是天方夜谭的事情,直到现在她还隐隐约约觉得极度恐惧医院,甚至是诊所。所以见到医生,她内心在打颤。
“你说他醒了会不会报复我?”徐慧之在另一张床上坐下,看着杨朕,声音嘶竭,双臂平行举起,无力垂下,双脚却一直翘着。
“不会的。”杨柳坐在徐慧之身边,离她有一尺的距离,双手按着床尾的铁栏杆,汲取一丝凉意。“他肯定是忍着忍着忍着,不和你一般见识。”
“你怕什么?”徐念之问。
没有人回答。徐慧之在外人面前常常维护着徐念之,但是他们俩相处的时候,徐慧之把他当弟弟看待,根本不乐意搭理,一副你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让我为你这么辛苦的委屈样子。
徐念之也不追究,过了一会儿,就不知去哪儿了。徐慧之似乎始终不愿意太靠近杨朕,最后干脆拉上了两床之间的帘子,拿出手机打游戏。杨柳坐着无聊,坐在凳子上,手支着头靠在床上睡。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手上扎着针,头顶上挂着的药瓶已经快见底,从窗帘缝隙往外一望,漆黑的夜里,路灯已经亮起,像童话书上点着南瓜灯的圣诞夜,投射着暖暖的黄色基调。
她四处看看,冷静下来,察觉到隔帘另一边有动静,屏气凝神去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布帘下可以看到徐慧之的两脚。杨柳轻轻地将布帘拉开一条缝,看清那边的状况之后,如烫手山芋般丢开了布帘,躺下来后心里还砰砰跳。她装睡,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一方面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又难以置信,如同看悬疑推理小说,被告诉死者即是凶手般匪夷所思,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药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