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男人是种侮辱,特别是对一个过去风光如今垂老的男人。阿文的年轻健壮,凸显出他日暮西山。大五哥气急败坏,命令道:“给爹地磕个头!”干儿子们每天磕头,亲儿子还没磕过,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大五哥威名何在?老人恼怒地跺着手上的棍。阿文鄙夷地笑了笑,也不忤逆他,慢条斯理从香案取出三支香,点燃并在指中,恭敬向大五哥鞠躬,拜了三拜,烟雾缭绕间诚心祈祷:“妈,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报仇雪恨。”他面色隐忍,平静又虔诚。他已见过母亲,在泛黄的老照片里,年轻不起眼的女孩因为生了他,惹祸上身。照片已被他烧成灰,如父母亲情化作虚无,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连一丝恨意也无。大五哥浑身哆嗦,颤悠悠举起拐棍指向他:“孽障!我让你磕头,你腿都没弯一下,烧香瞎拜什么?”他心虚啊,手上血沾多了,夜夜噩梦。文仔的亲妈长什么样,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唯记得那堆碎肉,分散在城市下水道的各个角落。阿文不搭理他,转身就走。杀一个老人容易,如何勾出沙吞咬饵才是问题。大五哥越发害怕,觉得阿文是回来取他性命的,便挑唆几个干儿子对付亲儿子,放话出去,谁弄死阿文,谁做话事人。宋沉烟一直在想法脱身,知道情况后,心中着急,面上不动声色。她得有所准备,如今虽有权限动公账,名下资产也可随意取用,但每动一次账,林言就会来询问钱款去向,唯怕她受骗上当或投资惹祸,更怕她沾染恶习挥霍生命。宋沉烟一举一动都受关注,总觉得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左思右想,她从严镇那里得到当年沉船位置,又托孟棠雇人打捞沉船启出五吨黄金,这笔资金原应交由林言代为处理,但林言人在境外,孟棠与严镇不和,她利用这三人之间的信息差,迟迟未交接,将大量黄金掌握在自己手中,飘在公海,神不知鬼不觉。化名甜云这日风和日丽,丰江集团总裁办来人请示,有一场跨境合作商务会议在港召开,需要请宋董出席签约,以表重视。宋沉烟欣然应允,她正愁找不到借口脱离孟棠视线。如今万事俱备,就差两套得体正装,她在衣帽间翻了半晌,才想起宋子浮定制西服时,也给她定过几套。那应该是在隔壁房间?宋沉烟穿戴整齐端肃姿容,到隔壁叩门,无人应答。孟棠在虞春有私宅,也不是每日都住在这里。她心下一松推门而入,目不斜视走到衣帽间翻找起来,宋子浮的衬衣西服都在原处,整齐排成一列,挺括顺滑香气清冽,就好像他还在身边。宋沉烟睹物思人心里发酸,揪住一只衣袖不想放手,神情有些愣怔。低下头看见配饰台内一副金丝眼镜,鬼使神差地取出来戴上,意外发现,这眼镜竟是平光的?她换好正装对镜皱眉,翻了个白眼。高定西服配金丝眼镜,相似面容与冷淡表情,这不就是女版宋子浮?真是装模作样一把好手。这时孟棠站在衣帽间门口叩响门框,宋沉烟转身,两人对视,皆是一愣。孟棠表情有些复杂,斟酌道:“要不,你多带些人?”“签约而已,大小刘和我去就够了,人多了招摇。”宋沉烟如常应付,又取了两套西服搭在手腕,神情自若往外走。孟棠跟在她身后出去,于她房间门口止步,在二楼书房来回踱步,他今日原要返回盛京处理要事,考虑再三,百般不放心道:“这样,我陪你去。”宋沉烟想了想,出来一本正经道:“你要是去了,别人会推测丰江被盛曼控股收购,万一传出风言风语,影响签约得不偿失。”她又强调,“这是我的工作,丰江还有团队同行,你跟着去,到时候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林言走后,包含丰江在内的所有宋氏国内产业,都由孟棠暂为打理,最终都要交还宋沉烟手中。孟棠颔首,心下也认同,又见她气色红润,言谈间优雅冷静,身体也比以前圆润,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她能够重拾生机焕发光彩,他很高兴。孟棠轻轻吐出一口气,略微放下心,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在那边的人,需要任何资源,都可以找他。”宋沉烟接过名片道谢。他抬起修长手指轻敲额角,恍然笑道:“找我也是一样,我忙完手上的事就过来。”“两天而已,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