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瘦了些,气质却好了不少,身上也不再是脏兮兮的工作服,而是换上了白衬衫和熨帖的西装裤。想起自己儿子因为康复训练而狂怒无能的样子,心头不禁一酸,嘴上却是饶不了一点。“啧啧啧,看看这幅派头,现在是可以骑我头上了呵,说吧,你想怎么样。”施明明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张芸倒了一杯茶,“我不想怎样,我只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张芸面露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她可不是傻子,这几天怎么对施明明的她心里也有数,他不信施明明能一点都不在乎。“我还是顾及一点从前的情分的。”施明明抿了一口茶,“我希望李旭给我道歉并且承诺永远不要再来骚扰我。”“呵”张芸冷哼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朵花啊,要不是你带坏我儿子他能有那些想法?”“李旭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应该很清楚”施明明面不改色道:“他的烂是骨子里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和张芸说过重话,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是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如果他妈妈还在的话,也不会愿意听到别人说他坏话的。“张姨,李旭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没有人明确告诉过他,他做错了什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底线,他在乎的不是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而是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收到惩罚,最后他发现,无论他做出什么常人所不能容的事,他都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您知道如果上庭李旭将要面对什么吗?”张芸没话说,内心深处他知道施明明说的是对的。她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差距,施明明有施龙这样的爸今天都能体体面面地站在他面前,她这么多年无微不至地照料李旭,却教出这样一个逆子“你别在这威胁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不勾引我儿子他能做出这种事?就是和你在一起他才变得不正常的!”换做从前,施明明一定会因为张芸这番话难过很久,但现在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张芸现在这幅样子太可怜了,赢在嘴上有什么用呢?事实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好吧,如果这是张姨你的答案,那我不多说什么了,我们法庭上见吧。”说完,施明明没有任何犹疑,起身要走。“等等,我说不可以了吗?”张芸眼见施明明要走,赶忙起了身:“你要道歉就道歉吧,我去和李旭说。”他都能想到李旭暴怒的样子,这两天做康复训练的时候一有不顺李旭就会破口大骂,其中骂施明明骂的最脏。要他给施明明道歉,只怕这个话一出口李旭就要掀了病房的屋顶。“还有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出现在我四周、不再骚扰我的生活。”这是白泯裕的建议,虽然保证书没法完全约束李旭的行为,但多少能有些震慑作用。张芸听了心里不舒服,瘪了瘪嘴道:“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我们家李旭就非要纠缠你?”“不纠缠更好,我求之不得。”饶是施明明脾气好,对张芸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词夺理也搞得有些不快。“张姨,我希望您能明白一点,我不欠你们什么,李旭做出伤害我的事他本应该付出很大的代价,是我不希望在这种事情里纠缠并且念及当年您的收留,选择了原谅,但这不代表您现在有理直气壮的理由。”
“不要把别人的宽容当理所当然。”施明明说完最后一句,起身往外走。他忽然想起高中老师鼓励他们考个好大学的时候说,平台决定高度,圈子决定胸怀。他真的浪费了很多时间,如果当初能果决一点搬出那个阴冷潮湿的阳台,去更广阔的天地里寻找自我,是不是很多事都会和现在不一样?施明明走出咖啡馆,长舒一口气,不远处是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肖鸣许虽然自从得知他要找张芸以来都是黑着一张脸,但临出门还是拿起车钥匙说一起下楼,虽然车还是他给开过来的,肖鸣许坐在老板位上并没有发挥什么实际效用,但他自己知道,肖鸣许给了他很大的底气。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前很多时候光是走在路上都觉得天是阴霾的,那种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压抑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让他觉得生活没有一点意义,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后来和肖鸣许重逢,有幸拜入李雪松老师门下逐渐有光亮照入他混沌的人生,让他发觉原来自己的人生也可以焕发出光彩,原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对于未来,他想了很多,从前最想不过攒点钱开个属于自己的小卖部,能混吃等死活完这辈子足矣,可是现在,他想要的很多,想好好学画画,想在接下来的比赛里面拿大奖,想和肖鸣许好好的,他不敢奢求两个人能有长远的未来,毕竟他也不知道两个人最好的结局能是什么样,但他会珍惜和肖鸣许在一起的每一天,过好当下的生活。手机铃声响起,是施明明设置给肖鸣许的专属铃声,嘴角不由地上扬:“这就出来了。”“晚上有个饭局,先去订西装。”许是想到先前不怎么美好的过往,肖鸣许又补了句:“是请李老介绍的画师吃饭,你和他聊聊,合适的话以后你就跟着他补基础。”“什么?”施明明有些反映不过来,肖鸣许专门为他找了老师学画画?就像当年为徐子星请那些影视圈的大佬吃饭一样吗?心里酸甜交杂,说不上哪种感觉更强烈些,施明明按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告诫自己不能太贪心。拐了个弯,还有几步就要走出巷口,后座的车窗已经摇下,肖鸣许微侧着脸看着施明明,一只手还拿着手机,施明明兴奋地朝肖鸣许挥手,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快了一些,然而肖鸣许的眼神却在一瞬间惊变。施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见肖鸣许大力拉了两下车门,刚想问怎么了,就感觉腰上一下剧痛,腿立刻软了下来,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抽离。他以为这么多年,在施龙的毒打下,他已经能够承受任何身体上的疼痛了,但一秒钟前,他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一柄又宽又长的弯刀在插进了他的身体里,而后在他的血肉里打了个转弯。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往前爬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轻飘飘的,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很多从前的人,有些人甚至都认不出是谁不对,肖鸣许不该在巷子口等他的吗?这是怎么了?他在做梦吗?不是来找张姨的吗“啊!”施明明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了一声响破天际的尖叫。“李旭你到底要干什么!”张芸哭喊着跪坐在地上,双臂紧紧地箍住李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