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中药味久久没有散去,裴晏禹心灰意懒,问:“是不是只要我答应结婚,你就治病?”
裴榷点头,问:“你在学校,交女朋友了吗?在实习的单位,有没有?”
“这你就不要问了。明天,最迟后天,我们一起回静安。”裴晏禹已无心再与他多做争辩,走前说,“别喝中药了,平时调养还行,现在喝,没用了。”
满屋子的中药味像是阴魂似的,迟迟不散。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行,韩笠在房间里,隐约听见一些动静。虽然听得不十分清楚,可是听见裴榷似乎说了什么威胁裴晏禹的话,仿佛裴晏禹不答应,他就不同意治病似的。
裴榷的所作所为,让韩笠想起古时候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亏得裴榷自认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竟然想到用这种手段要挟儿子,实在令韩笠齿冷。
但是,裴晏禹回到房间后,却对厨房里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韩笠没有主动问,他便没说。
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躺在床上后,关灯睡了。
那张铁架床,还摆在裴晏禹的床旁边。
和上次韩笠到家里时一样,裴晏禹在自己的卧室里安置了那张行军床。在父母那边,解释为他睡行军床,韩笠睡床。
裴晏禹这么说的时候,韦柳钦一脸无动于衷。他知道,母亲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说法。
但是,那时裴晏禹没有怀疑过,裴榷是否会相信。
归根到底,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家里联系了。这段时间里,除了裴榷的病外,家中是否发生了其他变故,裴晏禹不得而知。
按理说,他大学还没有毕业,裴榷不应该那么急着要他结婚生子。可是,如果想着自己快死了,想早点儿抱孙子,似乎又情有可原。
韩笠还在家里,裴晏禹最终没有和裴榷正面对峙,一时又想不到方法旁敲侧击,证实自己的猜疑。
无论如何,只要裴榷答应配合治疗,此后的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再怎么说,结婚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裴榷总不至于让他马上结婚,否则不动手术。只要手术做了,后面的事,裴晏禹还能慢慢想办法。更何况,即便到时候他反悔了,说不结婚,已经康复的裴榷总不可能还有别的把戏吧?
思来想去,裴晏禹只觉得对不起韩笠。虽说他从来没想过结婚生子,之所以答应裴榷,只是权宜之计,但他知道韩笠不会接受这样的做法。
夜里,裴晏禹躺在床上,怎么样都睡不着。
他听见身边的韩笠呼吸平稳均匀,便轻手轻脚地起床,到阳台看看月亮,吹吹风。
深夜的月色如水,十分温柔,让裴晏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韩笠约会那天。
他望着银色的月光像是一匹柔软的轻纱,飘飘软软地落在房屋和树木上,天地间仿佛全蒙上一层薄薄的雾,看起来既飘渺又失真,宛若梦境一般。
裴晏禹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如今才有机会看这样的月色,却是因为这么繁重的心事,不由得叹了一声。
谁知,他的气息未落,便感觉韩笠自身后抱住了他。
裴晏禹居然没发现他起床了,不禁惊讶地回头。
韩笠亲了亲他的脸,耳语道:“睡不着?”
“嗯。”裴晏禹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想什么?”他轻声问。
裴晏禹的心口一堵,犹豫半晌,问:“韩笠,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分开会好一些?”
闻言,韩笠敛容,目露寒光,反问:“什么意思?你想分手?”
“没,当然不是。”裴晏禹连忙否认,在韩笠的臂弯里转身,抚摸他脸色极其难看的面庞,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是说……你跟着我,一直在受累。我家本来就不好,现在又遇到我爸的病,让你也跟着犯难。要是你和别人在一起,应该会轻松很多吧?起码……你笑什么?”
韩笠收起冷笑,道:“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应该还在石远鹏那里。”
裴晏禹愣住。
“别的不说。当初,能接受我是MB,想和我谈恋爱的人有几个?全是些希望我不是的假仁假义,只有你是真的。虽然你也算不上十分真,但好歹肯为我花钱,还愿意为我卖命。”韩笠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我的身世、我的经历,但凡摆出来,根本没几个人看得上我。你还在这儿妄自菲薄,说自己不配?别傻了。”
月光落在韩笠的脸上,显得他的表情有些冰冷。裴晏禹心知他还是生气,只能怪他确实傻气罢了。他苦涩地笑了笑,说:“我们这样……很难幸福吧?”
“和我在一起,不幸福吗?嗯?”韩笠咬了一下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