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乐伶的曲子还未停,冯平裘的酒杯忽然重重放在桌面上,发出响声。
冯平裘不快道:“今夜既然是设宴摆酒,为本官接风洗尘,有人滴酒不沾,岂是扫了本官的面子。”
他瞧着不远处的和尚,与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浮上脑海,清贵和雅,风华天下,确实与眼前这个淡漠冷然的和尚有所不同。
朝中暗地里早有传闻,李墨未死,只是太后被流放,终年不可回京。
纵使是真正的太子墨在此,也不过是个残喘之犬,能翻起什么浪花,不管真假,他曾在太子墨手上吃了不少苦头,若能将当年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才痛快。
弘忍抬眸与其对视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佛门弟子不饮酒。”
当年的贪官污吏成了这监察一职,这南下扬州,怕不过是打着监察的名号,游山玩水,贪欢享乐罢了。
弘忍手中的白玉佛珠微微转动,当年抓贪惩奸,年轻气盛,差些就把这冯平裘送去刑部大牢,果然留着是祸害。
在场的人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口一个和尚,何人不是暗自将他当作李墨,容貌相同的人出现,哪怕不是同一个人,都企图明显。
陆肃还是一如往年的道貌岸然,假仁假义,今日将他押来,不过是想找难堪。
冯平裘哧笑,脸上的皱纹挤一起,操着一口黄牙,声音略粗:“在我这,没有不喝酒的和尚,也没人敢拂我的兴致。”
话一出,众人迎合着冯平裘,道:“你这和尚,别不识抬举,御史大人请酒,你是不喝也得喝。”
“不过区区几杯酒水,佛祖不会怪罪的。”上座的陆肃抚着胡须,扬唇蔑笑,对丫鬟侍女道:“给弘忍大师斟酒。”
随即,侍女端着酒壶将弘忍的桌几上的酒杯斟满。
弘忍面前睨着斟满的酒水,眸色如古井无波,众人皆在等他将酒喝下,良久都无动静。
冯平裘将怀里的侍女一把推开,起身走来,在弘忍桌前停下,他举起桌上酒杯,“本官让你喝酒,可是没听到。”
弘忍合掌,冷道:“佛门清律,不可饮酒破戒。”
冯平裘本就是故意刁难,将酒往弘忍的衣物淋去,酒水湿了他的袈裟,还有白玉佛珠。
弘忍仍神色淡漠,微微抬眸,瞥视眼前人,仿佛不曾将他放入眼里。
却惹得冯平裘眉头皱起,就是这般不可一世的模样一同往日,早已被先帝所废,是李室的弃子,史册上都不得记载的人,还神气什么。
冯平裘将酒杯扔在桌面上,霎那间,碎裂的瓷片飞起,刮过和尚的侧脸,留下一道血丝。
他语态轻蔑,“呵,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太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桌的陆元澈已然坐不住,见弘忍面上血丝,眉宇间怒意难掩,“弘忍乃为我之友人,是杜若寺的和尚,与你口中太子岂是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