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骏制止了一群人毫无意义的七嘴八舌,冷笑道:“有些事可由不得他,放心吧,他就是真不想掺和进来也没用!圣心难测。”之后的几个月,平王府风平浪静。除了出去找闻玉,柳亦几乎没怎么出过王府,简直像块人皮膏药似的整日黏在戚风身边,活像戚风特聘的贴身侍卫了。正是一年寒气最重的时候,屋内门窗紧闭依然有几缕寒风见缝插针地裹进来。柳亦正抱着汤婆子歪歪斜斜地躺在书房软榻上,头舒服地枕在戚风腿上,懒洋洋不愿动弹。戚风捧着本不知道讲什么的古书看得入神,时不时伸手把快出溜到外面去的柳亦往自己这边扒拉一下。两人一坐一卧地待了一下午,还是追云来传晚膳时才中断了这份静谧。柳亦近来嗜睡得很,往往一睡就一下午过去了,戚风叫他时他还要赖上一阵。现下柳亦就正半睁着眼虚搂着戚风的腰,把脸埋在戚风身前,嘀嘀咕咕不肯起身,也不让戚风起身。戚风已然习惯了柳亦在他面前时不时流露出的孩子心性,也很是放纵他。戚风放下书卷,也没硬去拉人起来,只略抬高了柳亦的头,凑到人耳边轻声说:“今天是李叔掌厨,做了西湖银鱼羹、银芽鸡丝、爆炒河鲜、叉烧鹿脯、龙井虾仁……”柳亦掐了戚风一把,随即慢慢坐起身,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就编吧,就知道骗我,那些你让我吃么?”柳亦前些日子受凉染上风寒,至今还没好完全,戚风严格控制他的饮食,柳亦最近吃的全是些清粥小菜,稍油腻的都没有,更别提大鱼大肉的了。戚风跟着起身给柳亦整了整睡乱的衣褶,脸色平静:“等过几日都补给你。”柳亦渐渐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彻底醒转,闻言认命叹气:“今天又是什么粥?”戚风整好衣服又拉着柳亦到一边擦脸净手,嘴上应道:“香米鸡丝粥。”柳亦乖乖配合戚风手上的动作,感叹“总算有肉星了”,故意作出一副惨遭克扣虐待的可怜模样,可眼中分明带着笑意。用过饭后,戚风又跟追云到书房谈事情去了,柳亦自己一跃上了屋顶,也不顾积雪未化,大咧咧往上一躺,曲起一条腿,嘴里叼着根随手扯的草,静静地感受着无边夜色。这些日子戚风时不时就会跟追云一起谈些什么,通常都在晚饭过后。虽然戚风表示他可以不必回避、一同参与,但是柳亦还是会选择避开。戚风推开门就发现柳亦一个人跑屋顶上躺着了,皱皱眉头一个飞身也上了屋顶,二话不说拉着柳亦站稳又揽着人落了下来,柳亦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冲戚风吹了个短促的流氓哨,散漫开口:“王爷轻功了得,在下佩服!”戚风对柳亦这种腔调习以为常,轻轻掸落柳亦背上沾上的积雪,沉沉道:“你风寒还没好,屋顶有积雪风还大,只怕更会加重病情,你别瞎跑。”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e==(づ′▽)づ☆、飞鸢转眼年关将至,街上甚是热闹,各家摊贩出得比往日更勤,集市赴会络绎不绝。今日阳光大好,柳亦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凑头看了看主屋,没什么动静,想来戚风还没起身,索性没去吵他。柳亦施施然往外晃,正好遇上往院里来的追云。追云瞧见柳亦,脸色略有些讶异:“柳大侠今日这么早?”柳亦点了点头,脚步未停:“昨日睡得多了,我出去转转。”追云看着柳亦规规矩矩往门口走,没忍住发了问:“柳大侠走门?”柳亦好笑回头,冲追云摆摆手:“刚起床翻不动墙。”追云在后头翻了个白眼。柳亦慢悠悠绕过亭台楼阁、花园假山,路上遇见的下人都恭敬地朝他避让行礼,都不多话,柳亦暗想应是得了追云的吩咐,也没在意,从偏门出了府。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几条街,径直朝“友来酒楼”走去,酒楼这种地方听些消息最是容易了,挑挑捡捡总能得些有用的。在大堂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清酒,柳亦边吃边留神听着旁边几桌人闲谈。“哎,听说了吗?那个曾贵妃的哥哥曾骏,下了大牢了!”“还什么贵妃呀!不是打入冷宫了么?”“那不是,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皇上已经是开恩了!”“听说他还想勾搭上平王!”“我也听说了,死到临头还想诬陷人家王侯之后!”“皇上对平王一家可算是仁义之至,人家怎么可能跟着曾骏造反?”“说句大逆不道的,人家要反当初早反了!”“可不是!”“西南王坐拥大军,可一心忠肝义胆,满门忠烈!如今只剩平王一个,也是……唉!”“可惜平王体弱,难继镇军之责。”“我朝也不是没有大将,新任的秦大帅不是说镇住了西南军么?”“是呀!两场收尾战大获全胜,蛮子只能缩回去哭爹喊娘了哈哈哈!”“说起来,近日有传言说平王是那个……”“哪个?”“哎!我也听到些风声,还是平王府上的人传出来的。”“什么呀?”“是呀。平王不是整日在府里修身养性,足不出户么?他能有什么事?”“我也好奇了,别卖关子了!”“咳,你们凑拢点,我也不知真假,就是听说平王是个……断、袖。”“不能吧?”“看不出来呀!”“小声点……怎么不能了,有钱人不都好这一口?”“你这么一说,平王怕不是日日在府里……”“听说他有个侍卫跟他形影不离的。”“那个侍卫我也知道,跟着平王一路上京的,看着长得还真挺水灵……”柳亦听不下去了,不动声色地扔了个“暗器”过去,正打在还在说话那人身上,那人兀自跳离座位嚎叫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撞你大爷?”那人没找到肇事者,厌弃地踢了踢桌腿,骂骂咧咧地抱怨起来,众人也转了话题。柳亦把刚刚听到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暗道还真是“意外收获”了,他本意可不是要听戚风的八卦的……耐着性子又坐了会儿,把手头的酒都给喝完了,柳亦烦躁地拍拍桌子唤来小二结账,走出了酒楼。脚步略踌躇了一会儿,柳亦还是往既定目的地走去,七弯八绕地来到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巷子又破又旧,过道狭窄,除了柳亦再没个活人,柳亦顺着走了一会儿,停在一扇老旧古朴的门前,他曲起食指按特定节奏扣了扣门,然后就负手等在门前。站了没一会儿,门就从里开了条缝,柳亦闪了进去,见到门后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男童,男童待他进来就把门缝再度合上,仰头朝柳亦露出一个直率的笑容,小手揪住柳亦一片衣角往里拉,脆生生开口:“柳哥哥,我爹在里面,请跟我来。”柳亦挪到脚步任小孩儿拉着他走,把他拉进房间里,小孩儿就松了手往屏风后跑去,边跑边欢快地喊:“爹!柳哥哥进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随之回应:“嗯,小宝乖,自己出去玩吧。”然后小孩儿就又欢快地跑出来,关上门出去了。柳亦转身望着走出屏风的人,很年轻,长发披散未束,与清冷的声音不同,他的面相长得很是妖冶妩媚,有种雌雄莫辨的柔美,现在整个人带着点病气,颇有点病美人的意思。不过这人可不能小觑。柳亦颇不见外地坐在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多话,直入正题:“传信给我什么事儿?”梅州坐在了柳亦对面:“你怎么跟平王扯在一起?”柳亦知道他的意思是“你怎么跟朝廷的人混在一起?”他无所谓地回道:“我与他混在一起可不是一日两日了,从他还不是平王的时候就整日黏着他了,现在来问不觉得太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