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今日一朵花都不做吗?”
正殷勤为她梳头的丽莎暗示性地问了一句。
过去的几周里,艾尔娜连睡觉的时间都节省下来做人造花,可自昨日下午去百货商店交货回来后,她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在这全世界都在谴责她的喧闹中,这位一直默默埋头工作的姑娘突然有此变化,着实令人开始担忧。梳妆台的镜子里,艾尔娜的面容似乎比往常更为苍白。
“难道您身体不适?”
“不。并非如此。”
艾尔娜未作回答,只是微笑着转过身来。
“只是,想休息一下。仅此而已。”
“若真是这样,那便太好了。”
虽说不太确信,但丽莎还是接受了。即便性情超然于世,这般事情真能无关紧要吗?那些恶意的中伤是如此凶狠。连并非当事人的丽莎,心都快酸了。
“小姐,不管他人如何言说,我都喜爱小姐。我是认真的。”
丽莎放下梳子,紧紧抓住艾尔娜的手。
“所以千万莫要在意那些连小姐是何样人都未曾搞清楚之人所说的话。很快便会平静下来的。此地人们狂热的绯闻向来如此。您信我吗?”
“信,我信。”
艾尔娜笑着点点头。她似乎明白了丽莎想要表达安慰的心意。
“谢谢你,丽莎。我不会忘却的。”
“您为何说得好似诀别?姑娘出嫁我也跟着。别想丢下我!”
歪着头的丽莎咯咯笑了起来。幸好她并未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犯下的错。
艾尔娜以静静地对视一笑作为回答。
与帕维尔约定的日子已过了一日。明日此时,我将在开往伯福德的火车上,所以今日是我与丽莎聊天、为我梳头的最后一晚。
丽莎如往常般友好问候后,便离开了。直至脚步声消失,艾尔娜呆呆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那段时光大多是被欺骗、被利用、被憎恨的记忆,不过似乎唯有丽莎能作为这座城市的美好回忆珍藏起来。也许比约恩,不论其在这世间名声如何,至少对于艾尔娜哈迪而言,他这位恩人的王子也是如此。
艾尔娜仿若斩断杂念般起身,拿出藏在床下的行李箱,确认要携带的行李。父亲在此留下的东西一概未带。所以,就如当初来时一般,只需轻松离开。将无意义的想法和伤痛都留在那些不必要的物件旁。
仅此而已。
艾尔娜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好心理准备,又将行李箱藏好。其间,隐约传来的粗犷脚步声逐渐靠近,同时还有丽莎近乎尖叫的声音。
身体因恐惧而僵硬的艾尔娜勉强支撑着颤抖的双腿,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的门。门突然被打开,就在艾尔娜的手碰到门闩的瞬间。一个充满威胁的阴影笼罩在失去平衡摔倒的艾尔娜身上。这是散发着浓浓酒味的哈尔迪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哈尔迪子爵将挽留自己的丽莎像扔东西般推开,大步跨过门槛。他用那只准备锁门的手粗鲁地抓住艾尔娜的头发。
沉闷的击打声、尖叫声与猛烈的辱骂声混杂在一起。其间,狂风骤雨拍打窗户的声音愈发激昂。那是暴风雨的开端。
天亮了,风愈发猛烈。
帕维尔忧心忡忡地望着颠簸的玻璃窗。偏在如此重要的日子,竟有这般恶劣的天气。他曾想过是否要发电报将出发时间推迟一日,但思来想去,并非良策。倘若电报未落入艾尔娜手中,而是被其他哈尔迪家人所得,定会把事情搞砸。所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
下定决心的帕维尔拉上窗帘,转身离开。这座古老石雕豪宅的客人卧室里,满是潮气与雨声营造出的阴郁氛围。
之所以来到距离什维林仅有半天火车车程的这座小城,是因肖像画的委托。这是艺术院长介绍的职位,因报酬颇高,便欣然接受。此数额足以让艾尔娜和巴登的家人暂时无需为生活费担忧,且不会耗费太长时间。
但有一个变数是帕维尔始料未及的,即模特老妇人的健康状况。按照原计划,最晚两日之前就该返回什刹海,可由于身体欠佳的老妇人长时间坐着颇为吃力,故而耽误了时间。幸而除素描外的工作可回到什贝林进行,所以今日上午便可结束。
“罗尔先生,太太说您已准备妥当。”
前来房间的豪宅管家传来好消息。
帕维尔已然准备完毕,他走出卧室,步伐比平日更为急切。通向老太太等候的客厅的住宅走廊与楼梯,今日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