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务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
硬着头皮踏上为欢乐之夜所准备的小船的那一刻,艾尔娜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唯一能让她感到些许慰藉的是,远在他乡的奶奶永远也无法知晓此事。奶奶坚信,知晓名誉的绅士和淑女绝不能随意交换眼神。在奶奶眼中,这条河简直就是放荡不羁、如硫磺火般沸腾的地狱。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参与这般丑陋的游戏,甚至是与王子一起,这无疑是在为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丑闻添柴加薪。即便是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的艾尔娜,此刻也能完全猜到这后果。所以,明确的答案只有一个。应当是在无数回信中写下的那句郑重的拒绝。
拥抱。
艾尔娜心里很清楚,这是应当拒绝的。除了此地的风俗之外,自己还有作为贤淑淑女应当守护的巴登家的名誉。然而,艾尔娜始终未能给出那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这是一次划船的机会,一次划船的机会就能将那令指尖疼痛、关节酸痛,做了又做却依旧难以偿还的钱款全部免除。
就这一次。闭上眼睛,就这一次。
当艾尔娜在甜蜜的诱惑与贤淑淑女的名誉之间激烈地纠结苦恼时,比约恩却始终是一副悠然放松的模样。仿佛他早已知晓艾尔娜的回答。最终,一切都如他所愿地发展着。
强大的债务取得了胜利,艾尔娜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王子伸出的手。那是一只宽大、坚硬却又柔软的手。
艾尔娜如在梦中一般,呆呆地望着那只手,仍能感受到它残留的触感。哗哗的水流声与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此期间,松开绳索的小船顺着水流顺畅地前行。
艾尔娜惊讶地抬起头。坐在对面熟练划着船的比约恩的身影,充满了她惊恐的眼眸。两人目光交汇,王子的嘴角悄悄上扬,笑了。
“害怕吗?”
“不是。”
王子的问题刚出口,艾尔娜便给出了坚决的回答。
“一点儿也不。”
可由于声音颤抖得犹如山羊的叫声般凄厉,这番回答实在缺乏说服力。
轻声低笑的比约恩将船头转向华美的油灯漂浮的方向。用彩色纸和玻璃制成的各种形状的灯照亮了夜河。
艾尔娜惊讶地瞪大双眼,望着眼前的灯光世界。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的夜晚。奶奶说得没错,城市是迷惑人心的地方。
这压倒性的美景抹去了一切的遐想。
与王子一同出现在码头上时人们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以及四处传播的传闻,父亲可能因此而产生的愤怒,如今都仿佛是遥远世界的事情。
沉浸在观赏庆典灯光中的艾尔娜,顺着贴近侧脸的目光,不经意地转过头来。直到与王子对视,才意识到这是不经意的举动。在不知所措的慌乱中,涟漪撞击船头的声音愈发清晰。
艾尔娜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话语,紧闭的嘴唇用力地低下头。不知不觉间,她也感到手指头发痒。那是因为没日没夜地制作花圈,双手太过劳累。
艾尔娜悄悄地将手藏在一把平放在膝盖上的阳伞下面。真希望能说点什么,王子又一次露出了低沉的笑容。那是一个如仲夏夜的风一般凉爽而温柔的笑容。
“到底还是那张脸啊。”
彼得目瞪口呆地望着比约恩的小船,得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
写一封热烈的求爱信,送上鲜花和礼物,时刻吸引目光……当他们付出各种努力的时候,一直持观望态度的王子最终捧起了胜利的奖杯。比约恩·德·伊斯特的胜利只用一个词便能概括,他从未表现出一行信、一朵花的诚意。输掉的赌徒们用沉默表示认同。
“是谁把那小子拉进这一局的?”
面对佩特提出的不耐烦的问题,伦纳德哑然失笑,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是你嘛。”
“是我吗?”
佩特立刻回想起来。当初看中了那该死的王子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过去的自己实在是愚蠢至极。
“是的……谁知道呢?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佩特喊冤的呼声在输掉比赛的赌徒们粗鲁的谩骂声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