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几个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只有最里面的小灯锲而不舍地发着昏暗的光。
“你看外面。”傅西晏往外厅走了几步,那里月光铺了满地。
“你看,现在外面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是吗?”
沈知没回应。
“可这些秩序都是一时的,”傅西晏回头看着她补充,“只要出现一块肉,野狗、不知名的鸟儿、甚至连蚂蚁都会来争一争。”
“而法律,就是那个能一脚踩死蚂蚁,也能拿着枪炮击退洪水猛兽的分肉的人。”
“这世间的一切,本来不需要分你我,也不需要争先后。可是人有小我,人亦有私欲。法律恰恰是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它不是你能想象到的任何强大的东西,它仅仅是一种既定的、需要普遍遵守的规则。只要人消灭私欲,那么法律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傅西晏背对着她,影子被身后的沈知隔断。
“法律也并不是你所想的,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工具。肉有分给穷人的时候,自然也有分给富人的时候。不是法律变质了,而是它本来就是这样,从来不会站在任何一边,换句俗气的话说,法律只跟公平站在一起。而法律的公平,是靠证据的。”
傅西晏转过身来。
“你爸爸的案子,他请律师,证据做得天衣无缝。”
沈知不知道他竟然已经了解了这么多。
一时间脑袋有些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法律本身的错,不是它瞎了眼,而是人心作祟。换句话说,有心利用法律的人,也可以利用其他任何手段达到目的。只不过利用法律听起来更正规更不会受到惩罚。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你也可以抨击法律的漏洞。但你要知道,法律能走到今天已然不是个人朝夕之功,是无数个前辈日日夜夜的辛劳换来的,我们对此所持的态度,除了感激,就只能是尽力改善。”
沈知怎么会不知道。
可她又能以怎样的心情去承认这件事?
她高考后跟着妈妈这边的律师一遍遍地跑法院,一遍遍地被拦住,一遍遍地被告知她爸爸不应该受惩罚。
那谁应该受惩罚?
她?
她妈妈?
她当时,是想拼命的。
后来咬牙放弃了最喜欢的新闻专业,转而报了法学。之后又慢慢知道,原来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是非非、黑黑白白,不是人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
原来法律并不是电视里讲的能够在人间主持正义的工具。
此刻沈知眼眶红了,咬着下唇还是不肯放下执念。
“那就再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