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待张老把各种手续都弄妥贴了,叫上了傅西晏去A大法学院。
毕业十余年,A大法学院更亮堂了些,之前暗色系的地板已经全部换成了奶白色,空空削去几分冷穆。
首先是傅西晏与几位老师、领导的会面,大家在法学院咖啡吧里坐了会儿,各种水果点心一上,本来该是给傅西晏介绍法学院最近发展情况的,生生变成了拐弯抹角回忆傅西晏当年“英勇事迹”大会,大家明着暗着把话题往傅西晏身上扯。最后,还是张老稍微冷了点儿脸才把话题带回来。
一个多小时,老师们还有个会要开,傅西晏留下来到张老办公室。
“您不是退休了么?怎么A大还留着您的办公室?”傅西晏看着这熟悉的地方,以前没少在这儿挨骂受□□。
“退休返聘,不行?”张老已经坐在了黑色椅子上,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个蒙着层灰的眼镜,稍微擦了擦就戴上了。
“先坐。”傅西晏没客气,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张老师从抽屉拿出一份合同,给傅西晏推过去:“这儿份合同,你先签了。”
张老师的眼镜有点下榻,从眼镜隙里看人,莫名带着点专属于老年人笨重的喜气。
傅西晏看了看合同。
果然,张老师写的是“项目完成,合同终止”。
他提笔,几下写下自己的名字。
“跟那帮孩子约的时间是十点。时间也快到了,你坐这儿稍微等会儿。”说着,张老师又摁了办公室的座机,一分钟后,“小黄啊,你上来拿下合同。”不知不觉,张宏途的手里多了支烟,他熟练地点了,连声应:“嗯,是。就来了,在这儿呢……签好了。”
大约隔了有2分钟,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敲门进来,她先在张老师的办公室环视一周,看到了傅西晏之后迅速低下头目不斜视,走向张老师的办公桌。
“张老师,傅学长签好了啊?”叫学长的时候,黄靓的声音微微有点抖,偷偷歪着身子看了一眼傅西晏。还好后面的话撑住了,不至于让她丢脸出丑。
“两份都签了,你先去院里盖个行政章,明早之前去校教务办盖个校章。”
“晓得的晓得的,张老师。”黄靓吐吐舌头,“我可是专门干这种事情的,哪能不清楚流程。”
“那你还不走?”张老师说话一直都又直又臭,只有在傅西晏面前会有数不尽的好脾气和耐心。
黄靓显然已经早就摸透了张老师的脾性,也不生气,笑得跟朵花似的。
张老心里敞亮,就知道这丫头打的什么歪主意!
傅西晏读本科时在院里,哦不,乃至整个A大都很是风光。光是佛里佛系的热搜都连着上了几个。有一次真是神奇到不行,他一个糊成狗屎的侧脸第二天挂在了热搜,空降“法学第一美男子”称号,虽然靠的是颜值,也给学校撑足了面子。
法学院的一群女生更是不得了,那张高度模糊的侧脸一直像传家宝一样被穿了好多届,眼前这位女子就是被该高糊图所荼毒的一员。
昨天张老一说要她拟合同,她二话不说飞快弄好了,闪着一双大眼睛搁张老那儿磨:张老师,明天傅学长来不来?我专门去你办公室拿合同呗?
黄靓口袋里揣了几张空白信纸,都是小姐妹们听说傅学长要来时央黄靓签名的纸。但她就刚刚偷偷看他的那一眼,阳光从大窗透进来洒在他侧脸,硬朗的下颌线仿佛都软了不少,不像传说的那般冷啊……
他正随手翻着张老师办公室的法学类期刊,风度卓然,仪态不凡。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小表情。
黄靓手心沁出了汗,她拳头开了又合,到底没鼓起勇气前去打扰。
以后有的是机会吧?
想到这,黄靓又有些紧张了。
正有点想入非非,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黄靓大概觉得自己要死了!!!
“张老师,冯千余教授这个‘邻接权附议’,跟主流观点不是很符。”傅西晏没抬头,认真地把那几段文字重新看了一遍。
“你以为现在只要从主流观点就能发刊了?”张老摘下眼镜,转身去逗弄养在窗台的盆栽。
“不仅如此,这个观点可以被证实不能成立。”
“哼。现在做学术,服务于实践已经不是唯一目的了。”张老转过身把桌子上的烟灰缸拿起来,把里面的灰抖出来一点洒在土壤里。
“快快长吧小东西,瘦成这样!”
心疼完好久没被照应的盆栽,他接上傅西晏的话头。
“唉!这就是我要你回来的原因哪!你是我看着经历大学四年的,我了解你不会,但碍不住这个趋势。现在发刊才是唯一目的,只要能发,我管他内容是真是假、是对是错呐?”